年前又下了一场大雪,连冻了好几天。经过几天治疗,老夫人病情已大有好转,能说话了,在人的搀扶下可以下地走几步了。安庆绪看在眼里自是欣喜,对南宫寒亦是感激,竟然在离东宫不远给一家人找了一所房子。
当告知他时,他急得脱口而出:“少帅,不回靖安了吗?”
“南宫先生,还惦记着靖安那破客栈干嘛?这洛阳城多好,等我们夺取了天下,封你为御医,多好啊。”
南宫寒一听心上一急,表面上却应付着:“鄙人这医术着实不堪,惟恐到了宫中百无一用,连累了少帅。”
“先生不要谦虚,我观察先生这许久,知道先生非等闲之辈。”
南宫寒一听,心中忐忑起来,不知这话有几层意思,便来了个顺坡下驴,“鄙人得遇少帅实乃三生有幸,如若少帅不嫌弃鄙陋,今后唯少帅马首是瞻。”
说完这番话,他瞅见安庆绪开心的笑了,笑中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深意。这让他心中很没底,那个郑奴到底可不可靠?
安庆绪道:“这几天辛苦先生在宫中为我阿娘的病操劳,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四了,该祭灶王爷了,宅子我让人都给你收拾好了,你岳丈和夫人也已经搬到里去了。你就回去过年,有什么事情,我会差人来寻你。”
南宫寒有些感激涕零道:“多谢少帅……鄙人先告辞了。”
这次从宫中出来,南宫寒不用坐粪车,安庆绪找了两位随从,赶了一架马车拿着令牌出了宫,在街市上转了几道弯,在一处僻静处车停了下来。巷子尽头是一座小院,屋顶墙头都是积雪,有一支腊梅从院墙中伸了出来,清香袭人。院门半开着,里面有两位一直从靖安跟来的军士在将院中的积雪推到墙边,令狐昭亦在用扫帚扫着积雪,见到南宫寒,忙笑迎道:“贤婿回来了!”
南宫寒忙躬身还礼道:“岳父大人。”
令狐昭道:“赶紧进屋吧!”说完为他拍了拍披风上的风雪。南宫寒转身对送他来的军士鞠躬道:“多谢几位军爷相送,不如进少帅赐予鄙人的府中温一盏酒喝一喝,暖暖身子。”
几位军士忙摆手道:“多谢先生美意,我们还要赶回复命,就不打搅先生了。”说完便出了院门架着马车走了。
南宫寒与令狐昭进得屋内,打量了一番,脱口而出:“这之前怕是哪位达官雅士居住的。”
令狐昭故意放声道:“少帅对我们真是恩情重,赐这宅子,到了年关有了个好去处。”
南宫寒知道他是说给院中扫雪军士听的,此时,令狐嫣从厨中走出,着头巾,系围裙,俨然成为了一位厨娘,看到此,南宫寒不禁哑然失笑,“千金之躯,何以成厨娘,哈哈!”
令狐嫣回道:“先生出入华庭,好生风雅,本娘子就只有下了厨房了……”
令狐昭惟恐二人多言而漏了嘴,便急忙说道:“今天是腊月二十四,尽管我们才搬进不久,但是灶王爷还是得敬的。我们赶紧敬灶王爷去……”说完示意二人进到灶房,灶房亦是讲究精巧,青色火砖砌成的大灶,上有三口大锅,还有一火塘,火塘上放着一口鼎罐,罐没有盖,下面烧着旺火,罐里有几块猪肉在滚开的水里翻滚,汤汁已白。而灶上的一口锅里正熬着菰米粥,另一口锅盖着锅盖,也冒着热气。
令狐嫣道:“并不知你今天能回,亚父说今天祭灶王爷,买了三块猪肉,一只鸡,炖了正准备祭呢。”
令狐昭道:“虽说新来乍到,可不能不怠慢灶王爷啊,明天灶王爷就要上天禀报人间善恶,得贿赂呢,让灶王爷说些好话。”
令狐嫣则说:“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怕什么!”
令狐昭回:“这是规矩,不管你做没做坏事,神得敬着呢。”边说边笑着将肉用笊篱装进盘子,又揭开锅盖,端出鸡放在灶上,又将一个萝卜斩去一段,插上三根香,焚了一些纸钱。
南宫寒则鞠躬三个揖道:“灶王爷,你老人家上天禀报可要多念着我们这一家人的好啊,等明年此日再进贡啊!”
令狐嫣急得直说:“还明年,难道真要呆在这里一年?”
南宫寒笑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莫去愁这些了。吃饭去。”
令狐昭忙道:“请扫雪两位军士一起吃。嫣儿,你去温一壶好酒”说完,走出屋去,邀请两位军士进屋饮酒。
两位军士开始谦让了一番,但看到令狐昭热情邀请,也就抖了抖身上的雪,进了屋来。
宾主谦让着坐下,将杯中的酒筛上,彼此说些吉利话,就开饮了。
南宫寒道:“承蒙少帅看得起,赐予这样的宅第安住,实三生有幸。”
军士甲奉承道:“先生乃华佗在世,悬壶济世本领实在高,少帅阿娘病成那样,也能妙手回春。”
南宫寒忙谦虚道“老夫人本就是贵人,鄙人只是偶尔碰对了。”
军士乙则说:“南宫先生这是谦虚,莫非心中还在惦记我们兄弟曾经无意冒犯。如今您已是少帅身边的红人了,以后可要多提携兄弟啊!”
令狐昭一听,忙端起酒杯敬道:“两位军爷,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我这贤婿自小学了一些医道,有幸能伺候少帅,真是高攀了,军爷是少帅的贴身侍卫,以后还多靠两位军爷照应着才是。我们是小户人家,胆小怕事,生怕做错什么。来,来,两位军爷趁着温热,饮了这杯。”说完,自己先饮了。
两位军士听了这番话,颇得意,也将杯中酒一饮而下,稍缓借着酒劲,话就有些说开了起来,军士甲说道:“阿爷,我们兄弟都是刀口舔过血的人,就冲您说这实在话,你们就将心放肚子里。今天借着这酒劲啊,给你们透个底,少帅这个人啊,疑心重,让我们俩来帮你们,实则是看着你们。你们也莫见外,慈不掌兵嘛,非常时期,多理解。算我失言了,见谅。”
南宫寒故意骤然紧张生气的样子,手指着两位军士道:“见外!见外,两位军爷见外,罚酒三杯!”
两位军士开始也是心中一紧,顿然心领神会,“承蒙南宫先生看得起,我们自罚三杯。”说完喝了三杯,酒气便上了脸,说话舌头有些捋不直了。
正喝着吃着,军士甲见到前来上菜的令狐嫣,盯着好一阵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南宫……先生,你家娘子怎越发好看了。”
这一句,引得令狐昭和南宫寒又紧张起来,不知该如何应答,令狐嫣听了将菜放桌上后,给两位军士各筛了一杯酒,边筛边说:“两位军爷,奴家这丑模样也被你俩看成美来,看来这酒没喝好,来!奴家陪两位军爷饮一杯。”说完,端起南宫寒的杯酒敬了后饮下了。
两位军士见了激动起来,军士甲笑说:“有令狐娘子敬的这杯酒,来,兄弟,这杯酒我们得喝。不能薄了娘子一片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