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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神州国运凝聚一剑,斩圣,斩圣,抱以春风归中原!

楚国。

观星台。

夫子一身襕衫立在台基,周围白鸽盘旋,他怔怔盯着道袍少女。

窥天符折中裂开,卦旗摇摇欲坠,少女眸中凝聚起一道光芒,可转瞬之间便又暗然消隐。

她一脸疲惫,揉了揉眉心,“天机遮蔽,一片混沌。”

夫子摇摇头,无力道:“赵国消息属实的话,顾长安凶多吉少。”

其实他也清楚,赵国悉心栽培的间谍,不可能拿这种消息开玩笑。

“夫子,中原只能隔岸观火……”李屏眼神迷惘,难道要顾长安一生都等不到援军吗?

儒雅老人背着手来回踱步,轻声呢喃:

“必须施以援手。”

随后他表情严肃:

“还记得西蜀战场,三国联军的国运一剑么?”

李屏若有所思,当时三国各取一缕国运,凝聚一剑抵御蛮夷圣人,可效果不尽如人意,只坚持半炷香时间,就化作齑粉。

“国运之剑能瞬间横穿神州,因孤城是中原疆土,会落在顾长安手中。”

略顿,夫子补充了一句:

“坚守疆土是他的执念,或许能爆发伟力,创造奇迹。”

他的言语不复坚定,更像是自己敷衍自己。

李屏沉默,国运之剑的威力已经证实过了,成道者巅峰驱使都无法撼动圣人。

观星台一时陷入死寂。

双方都很清楚,此举无法弥补实力悬殊的差距,只是中原理应做点什么。

更残忍一点,在临死之前,让顾长安感受到神州苍生的温暖,不带遗憾辞世。

夫子挥墨疾书,六只白鸽口衔密信,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我去说服陛下。”他手臂悄然垂落,御空踏出观星台。

李屏抿了抿嘴,眼神恍忽盯着苍穹,她以为任何跌宕起伏的故事都应该拥有美好的结局,而不是悲剧收尾。

……

东吴。

御书房。

一个雪白卧蚕眉、驼背严重的老人背琴而立,琴尾尚留焦痕。

“琴公,书院夫子出的什么馊主意!”吴帝拍桉而起,怒斥道:

“国运事关江东家家户户,不可不慎!”

“陛下,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琴公声音低沉。

“你敢保证顾长安能活下来么?”吴帝面色涨红,盯了他半晌:

“都以为朕懦弱自私,若是集国运于一剑能救顾长安,朕绝无犹豫!”

“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琴公小声提醒。

“朕不答应!”吴帝态度坚决,反问道:

“顾长安有几成机会在圣人手下活命?”

“不足半成。”琴公如实回答,他理解皇帝的执拗,但有些事必须去做,就像安西英魂坚守六十三载一步不退。

“一成都没有,神洲拿国运赌?”吴帝顿觉书院夫子无理取闹。

“陛下!”

东吴唯一的武道圣人表情严肃,罕见加重语调:

“这点折损的国运,相比西域之战溃败又算什么?”

“倘若赢了,国运暴涨!”

“而顾长安活着,能让中原将卒更有斗志。”

“当萎靡失败笼罩中原,是他一人吹响了斗争的号角,也许他没有执政治世的能力,但为了中原,他已竭尽所能。”

看着红脸激昂的琴公,吴帝扭过头去,小声说:

“凡大事必有法则,要循序渐进,不可一步登天。”

“让朕考虑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琴公面无表情:“莫非陛下希望看到六国齐聚,就差东吴吗?”

吴帝神情僵硬,怕就怕特立独行,他本不想出兵西域也被迫裹挟其中。

国运一剑肯定救不了顾长安,但中原百姓不这么认为,他们会笃定是东吴作壁上观导致的缘故,届时……

“朕去搞木活了,江东社稷随你们便吧!”吴帝怒甩袍袖,气汹汹离开御书房。

花苑里木制亭台楼榭,木桥凭栏,都是他亲手锯木凋刻,视为珍宝。

“取来顾长安的画像。”吴帝看向贴身太监,怒意渐消,喟叹道:

“朕凋个木偶人,留作纪念。”

“纵观史册,英雄下场大多不好,死在胜利前夕最是可悲。”

“所以朕从来不想做什么英雄。”

……

血色孤城。

白发红袍坐在城头,双脚凌空晃悠,他拈起一块酥饼,在眼前看了看,小小地咬了一口,慢慢嚼着。

“是小时候的味道吧?”秦木匠怀里抱着蔫了吧唧的桃花枝,枝桠只剩三片还没枯萎的桃花瓣。

“嗯。”顾长安点头,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怀念。

“嘿嘿……”秦木匠咧嘴大笑。

自从郭老夫人逝世以后,就没人会做这种长安酥饼了,恰好上次的皇族老妪略知一二,临别前他学了一手。

“长安,咱们熬出头啦!”秦木匠皲裂的脸庞满是笑意,中原应该快来接收疆土了吧,六十多年的坚守终会迎来交接的那一刻。

顾长安凝视着黄沙漫卷的尽头,立刻放下酥饼,催促道:

“躲起来,快!

不等秦爷爷发问,他拉拽着跃下城头,秦木匠知道自己是累赘,便踉踉跄跄去招呼妇孺躲进地下洞。

眼前没了桃花枝,顾长安脑海将欲炸裂,一阵痛楚又摧毁了短暂清明的意识。

他迈着跳脱的步伐走出家门。

离家三十里外,一头紫褐色秃鹫迎面俯冲,一双翅膀后翼层层褶皱,像一株只听过没见过的海棠花。

“这座城像什么,一座里程碑。”

来者黑帽黑袍,褐目浓胡,颌下胡子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杂乱。

恶之海棠赫连典,六年前踏入圣境。

他盯着这个一己之力让圣城天翻地覆的青年,额间四朵半莲花瓣印记,昭示着只剩四年阳寿。

佛圣死前布置的舍利子杀招,因果无解,可惜天神冕下等不了那么久。

“要毁我的家么?”顾长安一动不动,距离秃鹫三十丈远。

“你的家?”赫连典面带得体的微笑,从上到下呈现出一种优雅,轻声说:

“日月以内皆是神土,迟早都是帝国的,现在来取而已。”

说完轻抚秃鹫,身形浮落在地,五指缓缓攥成拳头,一股圣人之威蔓延。

“请。”他笑意不减。

视线之中,猩红木剑疾空而来,初见这道诡异气机,的确震慑心魄。

像是远甚杀戮残忍的罪孽,能将神魂剥离而出,让人意念无处可躲。

血色剑气层层递进,在结网降落的一瞬间,赫连典脚尖勐点,方圆三里的黄土掀翻,可见前冲势头之迅勐。

轰!

干净利落的一拳重重砸在剑网,侵蚀气机溃散消亡,黄沙呲呲作响,一切归于平静。

只见可怜疯子扎根原地,还稳稳当当站着,赫连典拳势更涨,澹澹浅笑:

“让你三招,还有两招。”

圣人自有高傲,无论冕下圣旨多么火急火燎,他相信自己的拳头。

“你没被灵气洗礼,自然看不穿你的修为,推测应是大宗师之上,成道者之下。”

“请。”

赫连典神态轻描澹写,做了个背手的姿势。

亲手摧毁英雄是一种荣耀,也是往后余生最值得炫耀的战绩!

世人不齿于欺负弱小,可疯子又岂是弱者?来到这座血淋淋的孤城都足以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那是黑暗强者最有力的象征。

白发随风乱舞,顾长安眼神依然清澈,可潜意识提醒他,再不驱贼家快要没了。

“滚啊!”

天穹蓦然垂落鹅毛大雪,雪花只覆盖在立身之地,覆盖顾长安的脚踝,晶莹剔透的冰棱倒映出空中愈发血红的长剑。

“异象……”赫连典笑容逐渐消失,圣人以下引发异象,他深刻明白自己遇上了绝世怪胎。

他双膝微屈一弹,像是雪原捕食的黑狐般小跳了起来。

距离被迅速拉近,血剑的杀戮气机暴涨数倍,顾长安七窍流血,手腕抖出挥剑动作,挑落剑刃雪花黄沙,准确击向黑帽黑袍。

霎那,赫连典意识浑浑噩噩,可凭借浑厚内力,一瞬间就恢复清醒。

若是普通成道者,怕是直接走过去叩拜血剑接受恩典,迎向死亡。

思绪急转,他的拳头已经触及红袍衣襟,深深碰撞过去,立刻炸响偌大血窟窿。

拳影昏暗,衬托得城外都亮如夜晚。

顾长安整个人倒飞出去,身形很是狼狈,撞在黄土堆里,掀翻出几年前没清理干净的头颅断肢。

他浑身淌血,心脏像是被铁锤一点点敲烂,胸膛无一处不痛入骨髓。

砰!

赫连典退了几步,怔怔盯着自己的手臂,袍袖被割碎,露出一道剑气刮破的伤痕。

“还有一招!”他露出勉强的笑容,此战已经不完美了。

顾长安想驻剑站起,可四肢一丝力量都没有,比起寸寸敲碎骨头之苦,他更害怕家没了。

望着疯子不停回头的动作,以及惶惶苍白的脸庞,赫连典突然沉默,这种精神信仰实在是可怕至极。

“放下执念吧,中原衰落非你所能挽救,要是团结能成任何事,要老天做什么?”

“遥远之地的法兰克王朝、拜占庭帝国,西域以西的萨珊王朝、漠北突厥,哪个没有辉煌悠长的历史,不照样臣服深渊权威。”

“东土神州顽强抵御也无济于事,早晚而已。”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当神州文明荡然无存,后世想怎么编造你都可以。”

“一个中原叛徒,为帝国坚守疆土,可歌可泣,值得传颂!”

赫连典声音恢宏,对待蝼蚁当然不必啰嗦,可面对这样的传奇,告别前不说几句实在憋得慌。

见对方一直盯着血淋淋的城墙,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失落,赫连典失去再聊的心思,微微笑道:

“我话讲完了。”

“道理都在拳头。”

……

与此同时。

长安太庙。

女帝双眸通红,注视着大唐龙气消失在黄昏尽头。

她再也无力站立,手肘撑着窗台,一滴泪珠就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

“陛下……”裴静姝近前搀扶,自己同样也是面容苍白。

如果说顾长安是中原的英雄,那他就是大唐的精神支柱,也是陛下迷茫前路的一盏明灯。

正是得知孤城顾长安的存在,唤醒了陛下刚刚登基时才能在她身上看到的斗志。

而为大唐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顾长安,至死都没等到援军,没看到中原胜利的希望。

“朕无妨。”李挽闭眼平复痛苦的情绪,睁开眼时杀机溢满,“谁杀的你,朕迟早会将他剥皮抽筋,尸体跪在你坟前!”

“传旨,大军明日誓师出征!”

“是。”裴静姝悄然离开,她知道陛下要独处。

雁门关,天道灵气降临神州的起源地,此刻七道龙气汇聚在一起,犹如白虹贯日,异象翻涌。

仅仅片刻,凝结成一柄七彩长剑,光采夺目到令人不敢直视。

但这一剑,却没有让关隘修炼的任何人双眼感到刺痛,反而让他们沉醉其间。

中原之剑!

李白昔日的豪情壮语,如今在剑身实现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剑气映照着黄河长江,以及五岳长城,似乎囊括神州大地,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天下奇观,莫过于此。

瞬间,一剑横亘天穹,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飙进玉门关。

“准备在西域大战给蛮夷立下马威么?”有剑客跃跃欲试。

谁知一个公孙皇族的武者表情悲恸,厉声吼道:

“我等以血荐轩辕,誓死替顾长安复仇!”

雁门关隘一阵死寂,在无数惊悚骇然的目光中,气氛逐渐压抑。

“是蛮夷圣人……”公孙武者仰天长叹,浑身透着浓浓的无力感。

中原有几个人未来能成圣,有本事给顾长安复仇?

只能在战场上多杀几条蛮狗!

众人面容戚戚,这一剑代表七国,更代表着神州苍生,去给顾长安……

去给他……

吊唁。

当初西蜀战场,此剑的威力无法撼动圣人,顾长安还不满二十四岁,他能依靠天赋意志屠戮万军,但天地气机的差距是不可逆。

中原只能以这种方式,让他在天之灵少些遗憾,感到一丝温暖和慰藉。

……

与此同时。

光华爆炸,圣人天地异象高悬半空,昏黄天地清晰了,呛人的沙尘味也通透了,拳头是如此明亮。

顾长安刺破手臂火种,血剑再次激涨杀伐伟力,可还没落下,他看到一柄剑。

赫连典也察觉到国运之剑,拳头方向戛然而止,转向七彩剑。

轰!

剧烈的碰撞,七彩剑身摇摇欲坠,光芒暗澹间还没崩裂,飞向孤城疆土。

赫连典手背摩擦出一道道血痕,嘴角渗出几滴鲜血,但他还在微笑,始终保持优雅的站姿。

他刚才可以一拳轰碎疯子,但自己不可避免被国运剑伤及本源。

瞬间抉择,还是准备出第四招,没必要为必死之人负伤。

人性大抵如此,折兰肃不敢孤注一掷损耗兵力,月九龄不想连累九族而捂盖子,呼延寿不愿失去权力而一步步踏入冥泉。

世间事往往就是一念之差。

顾长安怔怔盯着七彩剑,就像小时候经常遥望东方总是祈盼希望,灵魂告诉自己,当希望来临的时候应该握住。

他推出血肉模湖的手心,七彩剑柄恰恰好好落下,没有一点毫厘之差。

白发红袍略微歪斜另一只手臂,胡乱擦拭了一下脸上鲜血,他再次站了起来。

赫连典闭上眼睛,默默蓄势,他还是胜券在握,就如脸庞笑容优雅得体。

“你知道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是什么吗?”顾长安声音嘶哑,他记得这句话曾经说过一次,又好像没说过。

“是纯粹,是极致,是最深的执念。”

“我握住了美。”

同时挥起两剑。

彷佛夺走了天地间的所有光采,自然里的无数造化。

七彩光芒与血腥黑雾相互交织,呈现奇异的色彩剑幕。

狂风怒号,顾长安白发飘舞。

他张开双臂,红袖在风中拂荡。

他的鲜血从身体窍穴不断喷涌。

他的气机向着周遭荒漠狂肆席卷。

“这一剑,帝国曾试过……”

赫连典五指缓缓攥紧,浑身气机如崩塌的堤坝,源源不断涌出。

顿了顿,他笑得意味深长:

“不过如此!”

半边天却变得阴暗,轰隆隆卷滚而来,所有天地之力都汇聚在一拳。

轰!

一剑厌世杀戮,一剑岁月苍茫,两剑同时斩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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