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许宁并没有等很久。　　大概就两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她就看到对方向自己走来。他穿了普通的白t和牛仔裤，看着就像原来的样子，又帅又痞，许宁看着就很想笑他。　　但她大概是这几天头疼的厉害，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懵，眼前人面目都模糊，但他走近一些又的确是熟悉的气息，是最熟悉不过的人。　　许宁站在台阶上，踮脚的话恰可以和走来的他平行而对，许宁突然不敢触碰，她就伸了手。对方就笑了笑，微凉的指尖在她手心里点了点，那触感带着凉气，却无比真实，有一点痒的带着电流似的从她的掌心传到了脊柱，又顺着闪过脑海里，漾出一瞬间的清明。　　他长得和陆子策有点像啊，怪不得总是会对陆总招架不住。　　“这样看我干嘛，看我帅吗？”对方抿唇笑了笑。　　许宁就手拉着他，倒在他怀里蹭了一瞬就让开，她还记得这里是大街上，再怎么亲昵也不该过分，但心里还是喜悦，声音里冒着快乐的泡泡似的，“开心的。没想到你居然会乖乖等我的，我们是不是好久都没有出来了呀？”　　“是呀，因为你工作特别忙的啊。”　　“为什么我感觉你工作也超级忙？你都不找我，”许宁蒙着想了一会儿，“你做什么来着？”　　“我做生意啊，自己当老板的，帅不帅？”　　“帅的，”许宁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直接肯定，“你怎么样都帅的。”　　“啊你今天怎么甜。”对方就笑咪咪。　　晚餐吃了普通的套餐，口味一般，都一起吃饭的人很可爱，许宁看什么都带了滤镜似的美好起来。　　坐在影咖的时候，她几乎有落泪的冲动。　　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喜欢的人旁边，稍微动一下就被对方十指紧扣得握住，他就轻声在耳畔问怎么了，关怀备至，温柔体贴。　　好像他本该这样，他们本该就这样。　　但许宁却在晦明阴暗的影院里，歪着头靠在他肩膀，一边数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一边珍惜到流泪。　　这么好的时刻，可不就像做梦一样，如梦似幻，难辨真假。　　许宁一场电影看下来，连放了什么片子都记不太清楚，只记得最后主角从自己的生活里走出来，切换成了戏中戏，一身京剧旦角儿的浮华扮相，看不清喜怒哀乐，只觉得情绪汹涌。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　　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注]　　　　那天以后，感情生活仿佛重新回到了热恋模式，对方不时买了小礼物来，又总是叫着出去玩，许宁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被锋利的刀刃剖开了成了完全独立的两个层面，关于工作和科研的那一段时间又清明又辛苦，谈恋爱的时候迷迷蒙蒙欢天喜地，事后回忆起来，也只是记得自己满涨着欢喜的情绪，好像那段时间便整个的真空了似的。　　但她着了迷上了瘾似的想去找他。　　许宁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平时发发短信，偶尔打一打电话的生活，但见到了他才觉得，靠着微弱的电波磁场根本不够，她想站在他面前，伸手就碰到那种距离，想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话，想被他拦腰抱起来闹一闹。　　想和他在一起。　　许宁最近心情好，话都多了不少，搬个书还哼着小曲，主任在走廊遇到还问她是不是结婚办酒席了，心情这么高涨的，许宁打了茬过去，一溜烟儿的小跑走了。　　秦月屁颠屁颠地凑上来，“宁宁姐，最近恋爱美满生活幸福吧？”　　“幸福啊！”　　齐岚已经回来工作一段时间，和许宁没什么独处的机会，见面却是一切照旧，看着波澜不惊。　　齐家的画展在初冬，还有一些日子，许宁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说起来许宁对他也实在不是敌对的关系，正要敌对，她更奇怪为什么邵青云会是那样的态度，但现在空口白牙没说头，只有等到画展上再做分晓。　　许宁前段时间恍恍惚惚不舒服，这段时候又被勾了魂似的谈恋爱，虽然也给邵青云打了几个电话，但对方不是没接，就是淡淡说了自己在忙，许宁质问的话卡在嗓子眼却总是说不出口。　　她心里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先跃入脑海里的人竟然是陆子策，而不是那个他。　　大约是陆子策是事件亲历者，无论如何都可靠一些。　　她现在去太多时间计较，秦月总是絮叨着齐岚什么时候才会喜欢自己，她幻想的时候实在天真可爱，许宁只好劝她齐岚那样精明，实非良人，但话到口边又说不出口。　　说到底有些事就是得自己碰一碰，旁人凭什么仗着自己人生得来的错误对别人指指点点呢。　　　　周五下午本来该是约会的日子，但许宁还没接到对方的电话，却先来了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叫晚上的约会登时泡了汤。　　许宁急急忙忙到了咖啡厅之后，才发现宋柯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她当然还记得宋柯。　　读研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学习压力太大，她就去找宋柯做过心理咨询，效果很好，收费也合理。治疗结束后许宁就和宋柯互留了手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联系，后来太忙也就疏远了。　　宋柯起身招呼她坐下，她笑起来眉眼都弯弯，实在亲切又和蔼，见到许宁就说，“真不好意思还过来麻烦你。”　　“您来就很好了，怎么麻烦，”许宁说，“您在这里呆几天，我陪您到处走一走吗？”　　“不急不急，我也不是勤劳跑景区的人，”宋柯拉了拉许宁，叫了服务生来点了咖啡，等着咖啡的功夫和许宁聊了聊近况。宋柯委婉问了许宁最近的心理状态，工作忙不忙那些，她知道宋柯是在关心她状态如何，毕竟许宁读研时候压力是大到差点休学的，后来也是因为那时候压力太大而放弃了直博的机会，早早回了老家在图书馆工作。虽说也做学术相关的方面，但比起高校里环境总是差了一些。许宁也时常觉得颇为辜负恩师，逢年过节问候老师都是心虚。　　“那你现在还是跟那时候的男孩子谈恋爱吗？”宋柯突然问。　　许宁愣了一瞬，她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和宋柯讲过恋爱方面的事情，但是当时做了心理治疗，这样的问题肯定是提到了。　　说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和他谈恋爱的来着。　　这时候服务生正好送了咖啡上来，许宁注意到对方点了什么花茶，瓷盘边放了一小碟蜂蜜，便叫住了服务生，“宋老师不喝蜂蜜的对吧？这里拿两个糖包好吗？”　　“你记性好好啊，这么长时间还记得我不喝蜂蜜的，”宋柯抿唇笑了笑，“哎我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出去喝茶的？”　　“我记得是我治疗的中后段了吧，然后有一天结束的时候正好你下午轮休，我就请你喝了茶来着……”许宁说着就想到当时的场景，窗明几净的治疗室里宋柯问她下午有没有别的安排来着，但那场景又有些晦暗不清，到底是不是如此，她是什么时候知道宋柯不吃蜂蜜来着的？　　宋柯抿了一口茶，而后继续道：“许宁啊，你记得你当初因为什么找我做咨询的吗？”　　对方的态度有些暧昧，说是闲谈，话语间总显得锋利，许宁不由严肃了些，才回道：“我不是，读研的时候学习压力特别大来着，况且父母的事你也知道，才引发了心理上一些问题，”许宁说的格外慢，格外详细，理由充足，她摸了摸头发，“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怎么了？”　　宋柯一笑起来又很和善，“没什么，和你叙叙旧呀。”　　“哎你别问了，我如今都很好了，”许宁莫名的有些慌张，“你这样问我特别紧张。”　　“哦，那好，抱歉啊。”宋柯说，“那你，想起来我为什么不喝蜂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