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回阁中在妆奁屉子里抽出一张信笺塞到温召手中,道:“哥,我知道你我身份隐秘,我不能通过你向侯爷传信。只是侯府中还有一人,却得由你代我多加照顾。你该是见过,之前一直与我形影不离的小侍女,名叫浊月的。那孩子身世可怜,对我又一直依赖。如今我骤然离府,她必定神伤万分。这封信请你代为转交,至少能让她心中安稳几分,也是好的。”
温召的脸色随着我每说出一句话便黯淡下去一分,直到等我说完变成一种不可捉摸的青灰色。
良久,似是下定决心一般,他艰难的抬起头小心觑着我的神色缓声道:“灵儿,我不曾对你讲起。侯爷是在你离开当晚凌晨从大营得到的消息。而当时那个叫浊月的丫头尚未起床,并不知道你已经失踪的事情。侯爷深恨她不曾好生看顾你的安危,以致被宵遥掳出府去。雷霆震怒之下,便下令,将她杖毙了……”
仿若一桶火油从天灵盖直直泼下,随后心底升起一团噬人的火焰遽然燃遍周身。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楚生生逼得动弹不得,只觉这一身的血肉已非自己所有。
花姨及时扶住我将要倒下的身躯,轻声软语的安慰却完全飘不进我几欲炸裂的脑子——浊月死了,被侯爷赐死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答应过我要替我好好照顾她的,是因为我吗?
因为我的离开,因为温召编造的宵遥将我从她身边掳走的谎言,可是怎么会呢,侯爷是那么恩恤慈悲的一个老者,又曾答应过我为浊月打点后半生,他怎么会做出这种冷血暴戾的事情……
浊月,那样一个鲜活明媚的女孩,就因为我的离开,和侯爷的震怒,就这样被永远剥夺了生的权利?
我记不太清温召是什么时候走的,恍惚听见他万分不放心与花姨谈了许久方才离去,似乎对告知我浊月的死讯十分懊悔。
花姨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在房间陪着失了魂灵一般的我,直到夜幕降临时,福临不知第几次来催促后终于叹息离去。我的头昏昏胀胀,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回忆中浊月那张饱满稚嫩的笑脸。
脑子仍然迟迟不能接受这可怕的噩耗,我不敢相信侯爷怎么会迁怒于无辜的浊月,甚至将那个纯真的女孩杀死了呢?这实在与我素日相识的侯爷大不相同,想到这里,我的心便又是一阵绞痛。
是啊,侯爷,我一直视若知交视若亲人的侯爷,我又对他了解多少呢?他曾以霹雳手段为大衷打下锦绣江山,也曾毫不留情的诛杀了前刈州初国的国君…或许我只看见的,只是他最单薄的一面罢了。
我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