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歌方颔首,便听得天边鸣雷低沉。乌云变幻,渐有云水雨汽扑面而来。
跟在后面的苏苏脸色一变,上前道:“糟糕,公主,要下雨了,我们出来没带伞呢。”
“前面不远,即是斗献阁,我们可以去避雨。”许长歌提议。
永清迟疑了一下,她向来不惧淋雨,但想到万一生病,膳食药物更有可能被人做手脚,便应下:“还劳侍中引路。”
夏日雷雨来得匆忙无常,他们在抵达斗献阁前,便已经落雨如密针,许长歌的单衣皆洇出深色水痕。
一至阁中,便是轰雷巨响,落雨倾盆,漱瓦飞檐,在廊下抛出两条飞瀑般的水柱。斗献阁院中翠竹茂盛,为雨水洗涤,更是不染纤尘,颜色媚人。
永清站在窗牖旁,却越看这几丛竹子越眼熟。
“公主不记得了。”许长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便是——”
那熟稔的温沉男音一响起,她就回忆起这是和许长歌在万寿宴偶遇那一夜的书阁,不想被苏苏得知那夜的窘境,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了!”
许长歌颇为无辜地望着她,眼睫一眨,触到她的指腹,瞬时让她的感知变得灵敏起来。
她一点点地收回手,无名指腹滑过他光滑挺拔的山根,最后停滞在他唇畔,鬼使神差一般——
她轻轻按了一下他的下唇。
许长歌的眼神也如窗外风雨般,逐渐晦暗。
他正抬起手,要握住她的手腕。
“公主——”苏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有伞耶!”
许长歌迅速放下手,转开目光——是了,这里有伞,他一直在这座书阁中备得有。
永清从他眼中似乎看出了一丝懊丧,颇为奇异。
“我们再歇一会儿。”她对苏苏道。
但她也不看他,兀自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涤荡世界的天雨。
扑卷来的水汽犹是草木蒸腾的一般,闻之涤荡肺腑,让她胸腔里慌乱跳动的心,逐渐归于正常。
许长歌静静负手立在她身后,手指不断摩挲拢在手心里的木牍。
“许侍中。”她好像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寂静。
“臣在。”他从容得好似无事发生,却握得木牍更紧了。
二人一同屏息半响,却只听得轰隆雨声。
永清心中千言万语,问出的却是一句:“侍中可会害我?”
雨声嘈杂,她连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微弱,更未听得许长歌的回答。
但她已经没有心思再确认一遍了。
许久,他终于答道:“臣许巽,余生永不会做明知有损于永清公主之事。”
倒没想过是这样郑重其事,又颇有回旋余地的回答。
“这话说得,”永清长叹,“确实是许侍中才说得出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