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嫣郡主缠着阮思齐的手脚虽是都卯足了劲,但双拳难敌四手,终是被围上来的宫侍七手八脚给拉开了。 梁帝眼眸里的怒意早已按耐不住,见亭中闹剧终得消停,沉声吩咐了一句全部退下便径自拂袖离了去。 “陛下,陛下。” 海公公甫一回神见梁帝离开,慌忙便领着众随侍跟上。不多时,又神色凝重折了回来。 他匆匆走到亭中,神色复杂看看众人,对着尚且从方才一幕中回过神来的太子、祁俊等人施礼道:“陛下口谕,宣太子,南平郡王,新科状元即刻前往御书房见驾。” “臣(儿臣)遵旨。” “太子殿下,郡王爷,祁大人,请吧!” 海总管退到一侧恭敬做了个请的动作,三人各有所思,也是即刻领命去了梁帝的御书房。 三人随海总管离开,凤岚亭里除了寥寥几位宫侍,便也只有阮思齐与如嫣郡主二人了。 昏睡方醒又得一场虚惊,阮思齐不觉身心俱疲得厉害,见众人皆离去,自顾自敛了裙摆也要摆驾回宫。 一旁的如嫣郡主歪着头痴笑看她,见她迈步徒然一惊,又急忙伸手过来拽了她的衣袖。 微垂着眼眸,小声嚅嗫道:“阿……阿母,您又不要嫣儿了吗?” “嫣儿很乖的,您为什么不要嫣儿了。” 仅是瞬息之间,那潋滟的眼眸竟要氤氲出水光来。 阮思齐冷眸看她,脑海中思绪变化万千。 不说她是自家父皇将要指婚给新科状元祁俊的人,单说方才她对自己以下犯上,她便有理由让人立即把她沉到御花园的荷塘里去喂鲤鱼,哪里还容得她此刻还在肆无忌惮揪扯自己的袖摆。 不过这一转念,凡事对事不对人,身为大梁朝最得众星捧月的金枝玉叶,阮思齐自认为自己还是有这点大人不与小人过的度量的。 见她孤身并无随侍,且又突然傻得令人发指,权且便带她同自己一道先回栖梧宫,待南平郡王见驾完,再让人去请他来栖梧宫带她回府。 阮思齐自心中已有了打算,谁想这郡主一带回宫,栖梧宫这可热闹了,一下午到晚上皆是门庭若市。 不仅素未谋面的妃嫔宫侍皆来打探暗瞧,六皇子阮霁更是幸灾乐祸得差点儿背过了气儿去。顿时美人儿也不搂了,小曲儿也顾不得听了,一连好几次只往栖梧宫跑。 更甚至,他连自己珍藏了多年的书画古玩钗钏首饰都系数送到了的栖梧宫来。 美名言:认亲。 阮思齐为表“谢意”,晚膳过后又命人在栖风亭内设了茶点招待他。 她一面品茗,一面低垂着眸子瞥那林林总总摆在桌面上的物饰: 玉质上成的羊脂玉佛手串,胡桃玉兰竹乐石砚,白银缠丝双扣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随便一件,不是价值连城,也是千金难求。 她这六哥,这次揶揄自己的这成本也是大方得紧。 阮思齐自心底冷嗤一声,也不客气,清点完毕后便吩咐小叶子公公全数搬到了后院的藏宝阁中去。 阮霁见此不觉好笑。 这丫头,大礼既已送出,哪有收回之理。回头又继续叼着草逗弄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的如嫣郡主,说道:“乖,叫舅舅。” “舅?舅?舅舅?”如嫣郡主抬眸,歪着头疑惑不解。 不过见这般俊美如斯的男子正朝着自己勾唇轻笑,心里却是欢喜得紧。不禁一边拍手一边痴笑看他,越叫越是得劲,“舅、舅,舅、舅,舅舅。” “乖。” 得到便宜的阮霁心情大好地摸她的头,如嫣郡主对着他又痴痴一笑,却是骤然抓起他净白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嘻嘻,好湿(吃)。” “嘶——” 阮霁冷吸一口气抽回手,顿觉得这傻丫头一点儿都不乖了。莫非她这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把自己这美玉一般的手当做鸡腿了? 他突然很想把她摁到栖风亭下的池子里去洗洗脑。 “阿母,阿母~” 如嫣郡主被眼前这喜怒无常的“舅舅”吓得不轻,霎时也顾不得看蚂蚁搬家了,提起裙摆便像兔子一样往栖风亭里跑。 “……”阮思齐揉着眉心,刚觉有半刻松懈的头皮又骤然绷了紧,“小叶子。” 一旁的小叶子公公会意,立即眼疾手快一把将如嫣郡主拦住,眯眼笑道:“郡主,公主正在休息呢,奴才带您到别处玩儿可好?” “去玩?玩什么呢?” “郡主想玩什么都可以,皇宫内院有的是各式各样的珍稀古玩和奇珍异兽呢!” 小叶子公公眼角堆笑,继续循循善诱,“保管都是些郡主从未见过的稀有之物。” “奇珍异兽?那是鸟吗?”如嫣郡主苦思冥想好半响,终是点头,“好吧!” “去玩咯,飞高高咯,嫣儿要去飞高高咯。” 方才还一脸不情愿,这会儿又欢快闹腾地跑开了,紧随其后的小叶子不觉这尊大佛变脸堪比变天,转换太快。 可阮思齐看着他们离去,越看越是觉糟心得厉害。 她终是后悔自己一时心软带了这傻郡主回来了,她若是不随便大发善心,便没这么许多事了不是。 那可是自家父皇将要指婚给祁俊的人啊。 阮思齐正是悔不当初,不想她六哥蓦然一笑,却突然靠近她问道:“阿沅,你实话告诉六哥,这如嫣郡主是不是你暗中让人……”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又继续道:“所以才变成了这般痴傻模样的?” 若真是这样他是该为她高兴再助她一臂之力;还是先以长者之态自居呵斥她一顿,让她到金銮殿上自首伏罪,自己再英雄救美为她求情,把她救回来? 阮霁内心好不纠结。 不过兄妹多年,阮思齐见他这般神色哪里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不由把手中杯盏往桌上一搁,茶水溢到桌面,冷了眼眸嗤笑道:“劳六皇兄费心了,这事可与阿沅丝毫无半点关系。” “是么?” 没看到两女为争夺一男斗得昏天暗地的绝世好戏,阮霁摸了摸鼻子,表示很是失望。不多时轻咳一声,又做回了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无关便是极好的事。 阿沅,父皇素来爱民如子,最顺应天命得民心,你可别一时糊涂做了那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话是如此,可他阮霁做的有损皇家颜面的事还少么?阮思齐冷眼嗤笑一声,并不搭话。 不多时,小叶子公公便从门外回来了,不过并未见如嫣郡主同他一道回来。 阮思齐心下一喜,终于能感叹把那大麻烦弄走了,不过仍未忘记问小叶子公公道;“可是父皇宣召完毕,那南平郡王将她领出宫去了?” 小叶子公公慌忙点头,想了想又立即摇头。 阮思齐凝眸,不觉疑惑,“究竟怎么回事?” “公主。”小叶子公公的唇瓣抖动得厉害,终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郡主,郡主她不见了,奴才也不知是否是郡王把她领回去了,御书房的小顺子告诉奴才,陛下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回了……回了寝宫了。” “究竟怎么回事?” 阮思齐眼中神色霎时转冷,小叶子公公自知有罪,也不敢辩驳,只得跪在地上把方才发生之事细细道了来。 “公主饶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小叶子公公越说越是神色慌乱,光洁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咚咚作响,阮思齐冷眼看他,终是没了耐性率先走出了亭外去。 “即刻派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