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那双眼沉沉,秦章仪觉出一抹极淡极轻的戏谑与讽刺,又有几丝莫名被深深压抑在眼底的…失落?
她想的头都痛了,还不知如何分辨他繁复心绪。
灯光昏黄,他那张郁郁的面庞似是冷漠,似是迷蒙,又有几分复杂,复杂到不忍细看,气氛升温,她心头一跳,发觉自己竟然不敢看他。
不过稳稳心神,硬着头皮继续道:“本宫衍猜,萧氏一族掌管全国上下太学贡院,这些年萧氏父子暗暗打压寒门子弟,有学之士齐齐冒不出头,放眼年年登科三甲,尽是王侯将相,王孙贵胄。此举早已经惹得百姓不满,暗讽朝廷欺民,日久必会离心。”
“公主所言甚是。”他把玩着手上青玉扳指,垂眸道:“是以臣将萧大人钉上永德楼城门示众三天,让百姓和读书人们一齐瞧瞧,这便是背叛百姓的下场。”
“从古至今,读书人都备受推崇。士子号召人心的力量比起朝廷来说大太多了。他们说朝廷好,比起朝廷自己说,可信得多的多。如此,平民百姓和士子们都将歌颂朝廷的恩德。”
瞧着这人虽然面色淡淡,但微微挑起的眉梢已然出卖了内心的欣喜,他,其实也很为此骄傲吧。
秦章仪略微叹口气,幽幽哀哀道:“可是千岁,秦氏贵族如何呢?”
“比起民心,权势的力量大太多了。未来一朝失势,我俩被赶出金銮殿,秦氏还是那个秦氏王朝,我俩,只能引颈待戮,任人鱼肉,不知会被淹没在哪条洪流之中了。”
此话一出,阖宫又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千岁大人极凌厉地看进美人儿幽幽眼底,嗤笑一声:“公主不也是秦氏权贵?”
秦章仪依旧哀怨道:“若有一天本宫挡了千岁的路,千岁一定会毫不犹豫用本宫祭旗,不是吗?”
谢必安笑而不答,只一味含着凉意道:“公主会挡臣的路吗?”
秦章仪面色一转,冷冷“哼”了一声,只说了一句:“秦氏是我的荣光。”
“公主很少如此…坦诚。”他语气淡淡:“若是使秦重回往日的荣耀,而非如今坐以待毙,做个守棺人,公主,您也曾如此想过吧。”
秦章仪面色一沉:“你还没醒酒吗?喋喋不休的,真是聒噪。”
二人在寂寂深宫独坐许久,今日郁郁的千岁大人终究将她拦腰抱起,轻柔放在榻上,欺身上来宽衣解带。
以前,每每这时,秦章仪躺进柔软的床榻,盯着帷帐顶子上一对龙凤颠倒恩爱,张牙舞爪,总觉得自己是少时偷看的画本子上,卖身的妓女。
而谢必安是唯一的恩客。
如今她倏然觉得这种事情也会是苦涩的。薄唇是温热的,身体是滚烫的,一举一动是轻柔而温静的,春宵帐是漫天的红,她分明觉出几分苦涩。
可…身体的欢愉却是不受控的,她彻底要晕倒了,沉沉睡去之际,心头浮现四个字:鱼水之欢。
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画本子上描述的鱼水之欢,就是眼前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