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在这边解说着,仵作在一旁一字不落全部记录了下来,知县方德卿也为孙山的推论暗自吃惊。
这番推论竟如此详尽,又贴合实际,让人无懈可击。
他既惊诧孙山心思如此缜密,却又有些恼怒孙山让他颜面大失,下不来台。
“此案既是凶杀,已不归我县衙管辖,本官必须上报府衙审理。”知县方德卿转身,瞥了孙山一眼,冷哼一声,“既然你孙家早已知晓案情,自去府衙报案便是,何必累得本官大晚上白白跑这一趟。”
方德卿说完便甩袖而去,孙山随着众人施礼目送,心中却暗自腹诽:堂堂一县父母官,器量竟如此之小。
孙山的动作虽然不显,却仍被孙父留意到了。
孙父出言劝慰道:“我儿不必介意,方县尊并非刻意针对你,问题的根子还是出在知府身上。”
“知府?”孙山一愣,瞬间了然。
平江府,下辖吴、长洲两县,府衙正好与吴县县衙同驻一城。
官场上有句老俗话:“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宋为路治);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这吴县知县方德卿,离“三生作恶”与“恶贯满盈”还差得远,仅仅算得上“三生不幸”而已。
可就这么一座平江府衙,压在他的头上,已经让他每日里过得战战兢兢、处处受气。
这一任平江知府又是个作风强硬的,处处压得他抬不起头来,手中的权利被夺走了不少,如今还在他手头上的,只剩下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也难怪他一提起府衙就满腹怨气,孙山只不过恰逢其会,做了回出头的替罪鸟而已。
案发现场自有县衙留下的差役看守,那仵作按例也未离去,必须等上边来人接手才行。
…………
天已近亥时三刻,孙父年岁大了,熬不住夜,回房休息去了,只留下孙山一人守着。
这院子里,外人熙熙攘攘,府里的女眷不易露面,全被打发去了别处安歇。
老管家又去厨房,催促厨娘们整置了几桌酒席,摆在院子当中,供值差的县衙中人享用,十几个孙府的仆役作陪,一时间杯觥交错,谈笑甚欢,众人好似忘了旁边还摆着具尸首。
孙山在他房中单独置办了一桌菜肴,一一验过无毒之后,也是吃喝的不亦乐乎。
直到子时前后,府衙才派来一位司理参军勘察现场。
这司理参军名叫宋华,一声官袍也是青色,品级却比方知县,还要高上半品。
孙山与他见过之后,便识趣地退到一旁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