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瑄半响才道:“宁远侯无需为家人的安全担心”。
何福听到陈瑄如是保证,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地又增添了感激之情。
翌日清晨,周小二在刘家港码头看到宝船正向自己迎面驶来。虽然经常得见宝船,但宝船雄壮威武的外观,仍旧让在码头迎接凯旋而归的北征将士,周小二激动不已。
周小二看了看四周,他发现前来迎接北征将士的中军都督府千户以上的军官,也皆是一脸神往。
而最前面的监国太子此时,则想到昔日靖难时期自己在天津,铩羽十万辽东军的事迹。
当脑海中浮现出大胜后,军士们对自己欢呼、将军们看向自己的热烈眼神的情景,朱高炽眼神中儒雅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来炽热的向往……
太子与张英公回京后,太仓市舶司由平江伯陈瑄指挥调度。
回到京师,已是十一月下旬。而十一月,正是水仙花开之时。
得以空闲的张辅,一清早就出门了。他准备去水仙飘香的玄武湖,垂钓。之所以来到玄武湖垂钓,是他觉得这里不仅清净,而且风景宜人。
而丈夫出去后,朱玉馨就明锐地发现服侍自己的宫女,有在暗暗松气。
起初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回想起丈夫出门后,家中个人皆有不同的放松动作,朱玉馨并柔声地问刚从宫里过来伺候她的宫女:“你也害怕驸马”?
看到宫女先是摇头,然后又是点头,朱玉馨莞尔一笑,她淡然地说:“驸马是行军作战之人,所以才不同于别的驸马那样笑呵呵的,但咱家的驸马也是个好人”。
宫女连忙乖巧地附和:“公主所言极是”。
……
由于太祖皇帝于洪武十四年,将玄武湖选为大明黄册的存放地(相当于如今的中央档案馆)后,玄武湖就成为文人墨客们口口相传的禁地。
在所谓的禁地,想得以清净自是不难。
至于风景。玄武湖方圆近五里,分作五洲,洲洲堤桥相通,浑然一体,处处有山有水。
玄武湖此刻也不止是张辅一人,例如张辅邀请了现在金陵的把兄弟都来此聚会。如黄正仁、王三以及被皇上特赦而赋闲在家的刘才、赵彝,当然还有薛禄等人。
黄正仁现在是从三品的指挥通知,而王三一直都是生意人。他们不像其他弟兄,那般沉醉于“公侯伯”。他们觉得生活能比多数人过得好即可。没有必要“提着脑袋”,去争取成为云霄中那些人。
赵彝得以回归这个团体。在于他们彼此幼年之间的感情、在于不少兄弟已客死他乡、再说他们之前之所以分道扬镳只是父辈的恩怨,他们本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事情。
这些人先是聊了一下塞外,在听到兄弟们说塞外东北森林的蚊子能吃人时,黄正仁不以为然地道:“少糊弄人。塞外别的,我不了解。但冬天绝对比金陵要冷。金陵的蚊子在冬天都能被冻死不少,塞外的蚊子怎么可能不被冻死”?
刘才笑着说:“塞外有被牧民深恶痛绝的土拨鼠。一到天冷土拨鼠就钻洞,而蚊子就跟着进洞。土拨鼠洞几丈深,土拨鼠一封洞,外面虽然冷,可洞里如暖窖。而蚊子又能叮在土拨鼠的身上喝血,蚊子怎么会死呢”?
“等到天气暖和,随着土拨鼠出洞,蚊子也跟了出来。而且草原水多泡子多,蚊子在水里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繁殖,一到夏天,草原就是蚊群的天下了”。刘才侃侃而谈地接着道。
王三看了看众兄弟,笑着说:“无论在哪里,聪明的动物都有能找到生存方式的可能。怪不得有‘只有蠢死的动物,没有适应不了环境的动物’的说法”。
张辅看了正在走背运的刘才与赵彝一眼,附和地道:“确实。调剂自己去适应困境,才能苦尽甘来”。
这时一条鱼上钩,张辅将其钓上。再将鱼钩那活蹦乱跳的鱼取下,放进水中的鱼篓后,张辅又接着道:“老三,生意也算赵彝一股。现在赵彝手头不方便,入股的钱就从将来给他的红利中去扣”。
见三哥点头同意,而赵彝一脸感激,刘才不由地讽刺地道:“年禄千石,却手头不方便。真他妈是人才”。
赵彝瞪了刘才一眼,没好气地回道:“我那一百多亲兵,连同家属都是吃我的,用我的。年禄千石吃个半年,就全吃完了。你只是家底厚,才察觉不到这种生计问题”。
见到两人如孩提般时期斗嘴,张辅心中却生出一股温馨的感觉。心中生出温馨感觉的,也不止是张辅,如薛禄也是如此。
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钓到鱼的薛禄,此刻笑着说:“咱们十岁的时候,曾评过咱们心中的第一美女,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唯一将初恋娶回家的刘才,却有些不知如何说起。因为时间是能改变许多东西,而他也不想对自己的发小去说违心话。
发觉到刘才的难堪,同情他的薛禄解围地说道:“那不如说说,咱们现在所认为的第一美女”?
看到众人都看向自己,正欲说话的张辅听到黄正仁抢道:“大哥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你与嫂子之间的感情”。
黄正仁说完,发现大家都无异议,一片沉默。他有些难堪地道:“我所认为的美人,她已是人妇。提她的名字,似乎不妥”。
听到老二如此这般,薛禄当场就笑出声。而众人也如薛禄般,都认为老二最近是迷上了哪位人妻。
见到气氛有些怪异,又看到张辅看向自己,王三爽快地说:“我一次去四川谈生意。曾在一家绸缎铺,遇到一位穿着绿衫的女子。但当时忙于生意,以致于只见过一次。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说完,看到大哥此刻在众人之中先是在寻找什么,然后眼中浮现出哀伤,王三心中也开始难过起来。
只不过薛禄的回答,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稍微冲淡对老四之死的怀念。薛禄如是说道:“在我心中最漂亮的女子,是一位女道士”。
看到所有人膛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薛禄有些奇怪地说:“这有什么?她又不是尼姑。我今儿个已经让仆人,去道观将她买下了”。
听到薛禄这么一说,张辅心中忽然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倒不是张辅觉得薛禄有什么不对。而且张辅也认为既然那道观能将女道士卖出,那这道观显然就不是什么正经的道观,所以对女道士来说也是脱离苦海。
就在赵彝准备接着说之时,他看到再次荣升锦衣卫指挥使的纪纲来了。
赵彝向来就讨厌纪纲,他认为此獠就是那种背地打小报告的小人。
看到赵彝、刘才、薛禄冷冷地看着自己,官职比他们小的纪纲,却连视而不见都做不到。因为军中向来等级森严,见长官不行礼,就是触犯军法。
所以纪纲向张辅行礼后,又不得不向是伯爵的赵彝、刘才以及后军右都督薛禄行礼。
张辅见到纪纲,之前因薛禄说他看上女道士的那种奇怪感觉就更浓了,但他也想不出到底为何。
这时纪纲对张辅恭敬地道:“启禀英国公,皇上在中军都督府宣你议事”。
张辅心中不由地苦笑起来,即便最后阿鲁台投诚,其实当时皇上压根就不想退兵。只是在太子、赵王、诸将的苦劝下,说之前的炸营不是好兆头,皇上才不得不就此打住。
但在回京的一路上,皇上一直是郁郁不乐的。所以张辅有猜,皇上是不是在当时就在谋划下一次北征?
对弟兄们说,你们继续后,张辅并带着纪纲与自己的亲兵向中军都督府而去。
张辅带着纪纲走后,王三心有余悸地道:“没想到能止金陵稚童夜哭的锦衣卫指挥使,对大哥如此毕恭毕敬”。
赵彝哈哈一笑,不屑地道:“就一个三品官,吓吓文官与老百姓还可以,对我们来说”……
赵彝的话被刘才打断了,刘才皱着眉头地道:“小心口舌生非,咱们现在走背字”。
一脸桀骜不驯的赵彝见刘才如此顾忌,不以为然地道:“大帅对咱们知根知底,纪纲这滚刀肉还能诬陷咱不成?”
见诸兄弟神情各异,赵彝得意地继续道:“大哥早几日对我说,大帅对那些身手不凡的绿林好汉,怀着招揽之心。要我之后在京师这些日子,得将江湖这摊子事情管起来”。
刘才见赵彝的脸上此刻已充满戾气,向来与人为善的刘才劝解地道:“能谈就不要亮刀。只有朋友越来越多,咱们后辈才能多福”。
赵彝点了点头,但随之又杀气腾腾地道:“先打个招呼,然后挑出最不听招呼之人,将其歼灭。这种事情不见真章,他们未必有诚意来谈。先敲打敲打,再去谈就容易多了”。
看到弟兄们对赵彝此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且表示鼎力相助后,刘才也就没多说什么了……毕竟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处理类似之事的。
朱棣最近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炸营不仅让北征未获全功,还让他的精锐损失了这么多;而且上个月月底,他的爱妃还逝世于回京的路上;回到京师,还听说二子朱高煦还自比秦王李世民。这一切怎能让朱棣高兴得起来?
不过在得知因战本雅失里有功,而被晋升为恭顺伯吴允诚,他的妻子与次子吴管者也在北征期间,在凉州挫败虎保等人的反叛后,朱棣的心情才慢慢转好。
所以,朱棣一见到张辅到来,就提到吴允诚之妻与次子吴管者在凉州平叛之事。
而当时的张辅,则立刻想起其弟张軏,之前对本雅失里可能会分为四路,而齐攻北京的推断。
显然之后的“土木堡之变”之变,瓦剌攻明的兵分四路,只是对此的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