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天上云层涌动,太阳时隐时现。
门头威武的阳谷县县衙也跟着天空变得明暗不定,但无论天空是明亮还是昏暗,县衙大门上笔力苍劲的“阳谷县衙”四个鎏金大字却格外醒目。
“少爷,对付那个恶霸为何还要费事,像上次那样直接抓起来丢进大牢不就好了?”
郓哥陪着武植在县衙公堂里等候,他很不解。
武植笑了笑,道:“先前我和你想法一样,但那样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这阳谷县,还有谁比你官更大吗?”
“不是官大官小的问题,我虽然是阳谷县知县,但上头有上司管着,下面有百姓看着,所以动用权力的时候,必须有理有据才行,否则会落人把柄。”
郓哥听的似懂非懂,武植现在也没事,便和他细说了起来:“你想想看,上次我们平白无故抓了西门庆,都没找个理由,我们倒是痛快了,可万一被上头官员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怎么看我?”
“怎么看你?你惩治恶霸,他们肯定会夸你。”
“夸你个头啊!上司要么会认为我幼稚无能,要么觉得我擅权并非好官。将来吏部考核,免不了给我个差评。”
“哦。”
郓哥点点头,武植继续道:“还有百姓们,我不怕他们一时误会,但若他们真的对知县有了恶评,对县衙也会极度不信任,将来县衙想办什么事,推行也会变得困难。”
“这个我懂,就像少爷你搞什么美食街,县里的百姓们就有很多非议,我每天外出去听书,都能听到周围有人骂你呢!”
武植汗颜,踢了郓哥小腿一脚:“最近是让你代理前院管家的,你倒好,偷跑出去听书?回头看我不告诉金莲罚你!”
“嘿嘿!这西巷说书的虽然舌灿莲花,但每日只说两章,短的很,我也没耽误什么事啊!”
“哼。”
武植又在桌子下踢了郓哥一脚,他气的是郓哥听书吗?当然不是。他是气百姓骂自己。
特喵的,等美食街建起来,看你们这群刁民打不打脸!
咚!咚!咚!
就在此时,县衙外鼓声响起,如夏季闷雷。
“报!”
立刻有衙役跑进来禀报武植:“启禀大人,有人击鼓鸣冤!”
与此同时,中午外出办事的李达和众捕快们走进县衙,进公堂到了武植面前。
“大人,事已办妥,外面击鼓鸣冤的是赵二,我等已将一干人证已经请来,当日参与打人的西门庆爪牙也已经拿下!”
“好!”
武植站起身,拿起惊堂木,道:“将人证和爪牙带到后堂好生看管,升堂!”
啪!
惊堂木砸下,传遍了整个县衙。
“威……武……”
身着青色官府的武植端坐在公堂法案之后,持长板子的衙役在下面分列两侧,喊着口号,旁边负责记录的文书和一干人等就绪后,击鼓的赵二被带上了公堂。
赵二约摸三十来岁,走路一瘸一拐,穿着粗布衣服,面色蜡黄,神态凄苦。
啪!
再拍惊堂木,武植郎声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姓名出身。”
方才和郓哥等待的时候,武植翻看了法案上的《公堂礼制》,大概了解了一下县官审案的开场白。
和唱大戏的差不多,但没那么夸张。
“草民赵二,家住阳谷县东街,以贩柴为生。”
赵二在堂下对武植拱手行礼,这个时代不兴跪拜官员,寻常百姓见了官员只是躬身行礼而已,官员见了皇帝也很少跪拜。
“你有什么冤屈,所告何人?”武植继续问道。
“大人,草民要告西门庆!他纵容恶犬伤人,害死我父亲,将我毒打致残,还对我家百般羞辱,这是状纸!”
赵二红着眼睛递上状纸,交衙役呈给武植。
武植接过状纸,却怔了一下,因为他本以为仓促之下,这赵二状纸肯定非常潦草,甚至墨迹未干都正常。
但他没想到,接过的状纸居然有厚厚几层,墨迹平滑纸张泛旧,显然是早就写好的,上面尽述西门庆罪状。
看来赵二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好,好。”
武植大概看了一遍状纸,微微点头。
“赵二,你放心。若是状纸上所言都属实的话,本官定会严惩西门庆!”
“大人啊!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啊!若有半点弄虚作假,天打五雷轰!”赵二声泪俱下,再次对武植鞠躬哀求。
武植心中苦笑,这赵二如此老实,难怪被西门庆欺辱,都到这个时候了,又哭又发誓有什么用?
这个世界从没有人会真正的可怜别人,更没有人会相信誓言。
但朴实老百姓都这样,武植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抚他两句后,武植便声色俱厉的拍响了惊堂木:
“来人!去拿西门庆上公堂!并开县衙大门,宣示百姓,此案公审!”
“是!”
立刻有衙役领命出去,而赵二听闻武植要公审此案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本还有些担心武植最后会被西门庆收买,现在案件公审,全程让百姓围观,则不怕县官不公正了。
“青天大老爷啊!”
赵二还是给武植跪下了,武植连忙命人扶起他。
西门庆没来之前,衙役大开县衙大门,并敲锣告示阳谷县百姓知县大人要公审西门庆和赵二的官司。
百姓们本就爱看热闹,即便是已经到傍晚,可依旧挡不住百姓热情,告示宣出去后,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公堂外面就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武植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公堂外是空旷的石板地,连个绿化都没有了。
衙役这次可不是去请西门庆,而是那这布告去带西门庆,由不得他扯皮拖延,不到半柱香时间就把西门庆给带来了。
西门庆来的时候还得意洋洋,可一见公堂门口挤满百姓,他就有些狐疑,进了公堂再看到赵二后,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也变了变。
“大胆刁民!公堂之上,见到知县敢不行礼?”李达见堂下西门庆皱眉沉思,立刻喝斥。
瞥了李达一眼,西门庆沉着脸微微躬身行礼:“见过知县大人。”
他不敢看武植,而台上武植则不动声色的冷笑了下。
啪!
惊堂木砸下,武植冷冷道:“西门庆,你与赵二的恩怨不必本官多说了吧?现在赵二状告你害死他父亲,你有什么可说的?”
武植故意往严重了说,惊的西门庆连忙推脱:“大人,草民冤枉,那赵二父亲是在被狗咬十天后才病死的,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