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傍晚六点半左右,天色昏暗。
在这连点油灯都要花钱的丰安城内,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这么一个人。
太诡异了!
黄安脚步一顿,在巷道站定,不动声色间,右脚脚尖微微向右侧挪了几分,随时准备好往后跑,然后才迷眼定睛望去。
等看清前方之人的面容,黄安惊呼一声。
“庞师兄?”
黄安面色惊疑,心中却是微沉。
不对劲,庞师兄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不该在城东这条小道上,他现在应该在城西的家里,和家人一起吃晚饭。
或许,他的家人可能不会吃完饭也说不定,毕竟黄安自己的邻居,都是一天吃两顿。
庞师兄不该在这条偏僻的巷道中,吹冷风站着等人。
庞汉逐步靠近,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握着一根灰黑短棍,他背着风,眼睛瞪大,直视黄安。
两人相距不过二十步,虽然光线微弱,但黄安的视力还不错。
眼睛微微眯起,他能看到庞师兄被冻得发青的手,脸上的表情略微僵直,鼻子下两道水迹,有些反光!
他等了好一会儿了,鼻涕都冻出来了。
黄安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他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不过,身上的防刺甲,以及怀中的坚硬温热之物,给了黄安继续站着,继续对话的勇气。
突然。
“你的银子在哪里?”
声音冷厉,眼神更冷。
庞汉甫一开口,黄安的心就沉到了底,眼神微闪,黄安假装不堪冷风,将双手揣入怀中取暖。
“我不知道师兄在说什么?”
庞汉扯出一抹冷笑,缓缓往前踏了三步。
“你的银子在哪里?”
他又重复了一遍,双手放下,手里的长棍紧紧握住,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出手。
看其眼神,他似乎要杀了自己,而不是强抢银子。
黄安心中急转,在他的印象中,除了那一罐二十两的归元汤,再也没有在庞汉面前露出过破绽。
手里触摸到一股温热,黄安心中稍定,他反问道:
“师兄想要杀我?”
“为何?”
黄安显然不想莫名杀人,毕竟他依旧是个普通人,让一个普通人去主动且不问缘由的杀人,是很难的。
只不过,黄安脑袋现在被冷风吹着,极为清醒,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前些日子自己在城东院子里的遭的贼,其中一个大概率就是眼前的庞汉。
而且他能在这里等着自己,说明他跟踪过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自己的行踪和出行路线,包括自己出武馆回家的时辰,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分明是预谋已久。
手里拿着长棍,眼神中有杀意,但迟迟不动手,是想逼问银子的下落。
或者说,他想生擒自己?!!
然后逼迫自己说出银子的下落?
黄安瞳孔一缩,已然明白了八九分。
无法接受!
黄安心中渐渐升起了杀意,只是他暂时按捺住了,他不知道庞汉有没有同伙,以及为何自己有银子的消息泄露出去。
是两位师姐?
还是...
师傅?
耳朵竖起,黄安仔细听身后传来的呼呼风声,风是从黄安背后吹来的,黄安可以不用眼睛看,就能判断出身后有无异常。
声音很正常,身后应该没人。
黄安心中稍定。
黄安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庞汉,他的眼睛顿时红了,如充血的野牛眼睛,发出择人而噬的阴冷光芒。
“你挡了我的路!”
庞汉嘶吼,脖子上的青筋哪怕在昏暗的巷道,都清晰可见。
“师傅将本来属于我的银子,花在了你这个废物身上!那归元汤是我的,那五脏汤也是我的!那丰盛的晚饭,那大包子,都是我的!赵师妹,也是我的!你该死啊!”
庞汉的吼声在寒风中传出老远,声嘶力竭。
黄安眼神微微眯起,心思急转,一时间却不得其意。
庞汉显然是误会了,他以为黄安近些日子吃的宝药、大肉包子、丰盛的午饭和晚饭,都是武馆内提供的,是半买半送给黄安的。
让师傅出手,替他重开武道之门,仍旧缺银子。
银子的缺口,已经让庞汉魔怔了。
十年努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了无数苦头,受尽家里家外白眼,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哆嗦,没想到黄安的到来,让他的一切努力都化为泡影。
他还能有多少年能练武?
若是今年再不能有起色,庞汉毫不怀疑,自己的亲爹,将会将他从武馆打出来,回家去当个行脚商人。
从一个前途无量,地位崇高的武人,变为小商人。
他岂能不恨?
黄安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咬牙切齿。
短短三息,黄安也反应过来了,庞汉应该是误会了,自己也误会了,师傅和两位师姐,没有泄露这些消息。
一切都是庞汉脑补的。
黄安眼神微微眯起,沉声解释道:
“师兄,那钱财本就不是你的,那是师傅的,你何必执着于此?现在收起歹意,师弟我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黄安眼神淡漠,声音更是清冷无比。
对于庞汉关于五脏汤的误会,他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既然庞汉已经堵上了自己,那想必已然做好了准备,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
黄安之所以劝一句,是因为他庞汉到底是武馆大弟子,跟着师傅练武十年,是两位师姐的大师兄,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师兄,自己不能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