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十款所说,袍哥会的极刑,叫三刀六个眼,受刑的人自己铺好红毡,立于红毡中间,由亲人或朋友代为行刑。若没有亲人朋友,会内规定“光棍犯法,自绑自杀”。这三刀扎的地方也有讲究,分别是胸膛、腹部、小腹这三个位置,扎完人不会马上死,会有个时间段的挣扎,待其死后,就直接用红毡裹尸填埋,并且还要为之立碑记述平生,这叫“人死仇散,不失义气”。
为了避免在朝天门码头对来往客商造成不必要的影响,他们行刑都会挑晚上夜深人静的荒地,所以在这长江的河运上,口碑极好。
而在这巴郡,只有一群人喜欢与这袍哥会作对,那就是城中的荫庇士子,这是些什么人?就是凭门第做官的官二代,不知民间疾苦,就像那鸣城的活阎罗方泽林一般,自然是看不上袍哥会那些整天都是汗臭的人,只要撞见,总会有些摩擦与刁难。
与这些江湖人士打交道,陈康再熟不过了,领了赵广勋的命令,他找到一个像是小头目,坐在堤岸石阶上抽着旱烟袋的家伙询问道:“袍哥,这儿哪里可以租到船?”
这人是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好喝酒,顶着酒糟鼻的脸黑中透着红,眼神也不太好,但与同年纪的人比起来还是相当强壮,他赤裸着上身,露出干瘪的肌肉,肩头上盘缠着一条碧水青龙的纹身。他听见有人过来问自己,眯着眼睛抬头看向来者,他反问道:“你要好大的船?”这好大是多大的意思,地方方言。
陈康解下自己腰间的酒葫芦,递给这个小老头,他笑道:“要一个能装下七八十,百来人的大船,我们主子好宽敞。”
小老头吧唧吧唧口中的烟杆子,烟雾缭绕,接过陈康手中的酒葫芦后,把烟锅里的烟草在石阶上敲出来踩灭,他把烟杆别在后要上站了起来,吐了一口老痰,他喃喃道:“这种船最近不太好找,走吧,带你们去堂口里问问。”
听他说完陈康对着几人招了招手,跟上老头,老头喝了一口酒,他赞叹道:“嗬,真是好酒!”说着又喝了一口,然后把葫芦交还与陈康。
陈康在一旁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把葫芦往他那边推了推道:“那多喝几口噻,没事儿。”
小老头执意的要把葫芦塞回陈康的手,他回答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我要是喝完了,你没得喝了,这不道义。”
“得嘞,”陈康从老头手中接过葫芦,“和天南地北那么多帮会打过交道,还是和袍哥会相处来得舒服,这位袍哥怎么称呼?”
老头呵呵一笑,说道:“那肯定嗦,袍哥人家,决不拉稀摆带!我姓刘,他们都喊我刘炸雷。”不拉稀摆带的意思就是很耿直,说话算话,用于朋友兄弟间。
带着一行人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了他们的堂口上,从这里一眼可以望到嘉陵江与长江交融的情景,一条黄浊一条清澈,两江汇流在一起,中间绵延出一条长线,仿佛是道家的阴阳混元图一般。
刚刚走入堂口,堂中本来忙活着的人们,纷纷停下了忙碌的脚步与身形,扭头望向这群人,让刘炸雷很不舒服,他骂道:“看哪样看,没看到过人不是?该搞哪样搞哪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