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城地处江南,水网密布,湿润宜人,此时正值初春时节,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生机盎然。
江半夏与陆离循着灵烟指引,一路来到此地,偶遇了溜下山来的师妹苏龄,以及被这不老实的小师妹拐下山来的鹤童白芷。
苏龄缠着江半夏要一起找寻师父的魂魄,江半夏也不放心她独自在山门外闲逛,只得同意带上她同行。
一行人没能通过关卡,为了稳妥起见,就打算先找个落脚处,休整一下。可这落脚处却让他们犯了难,因为这城里不知怎么回事,家家张灯结彩,店铺早早打烊,连客栈酒肆都关门上锁,闭门谢客了。
好在他们一行都是修仙之人,身体强健,现在又是春季,在户外将就一晚本来也无所谓,但有道是‘屋漏偏遇连夜雨’,太阳刚刚下山,天空就飘起了蒙蒙细雨,雨势虽然不大,可潮湿黏腻,像是裹在身上的一团雾气,湿湿滑滑,十分不适,苏龄撅着小嘴抱怨个没完,白芷也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江半夏提议不再找客栈,而是去城郊村落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人家可以借住一晚。陆离点头应和,苏龄是个没什么主意的,自然一切都听师兄安排,至于白芷,这小孩子和行李没什么区别,几个大人去哪里,他跟着去便是。
路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很多人都没有带伞,只得一边举着手遮住头顶,一边拔足狂奔,有耐心又没什么要紧事做的人们则三三两两的站在一旁店铺的屋檐下,静静等候雨停,还不时的聊上几句。
一团小小的黑影在石板路上快速的移动着,这黑影在雨幕中飘忽而至,像一只鬼魅,仔细一看,才依稀分辨出这是一个裹在一身破布里的孩子。
也许是他只顾着低头快跑,一时没看清前面的路,也许是石板湿滑,他没控制好脚底方向,只见他一头扑进了陆离怀里,发出了一声闷响。
“哎哟!”孩子有些吃痛的呼道,随即啪的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江半夏见状,正要伸手去扶孩子站起来,却见陆离十分和蔼的笑着,抢先一步扶住孩子手臂,轻轻一提,小孩就站了起来。
“嗯,谢谢!”孩子脆生生的对陆离道谢,而后拍拍屁股上沾的泥水。
陆离一直含笑看着孩子动作,却没说一个字,但视线丝毫不错开,一直在孩子身上飘荡。
孩子估计是被陆离看得有些不自在,稍微扯了一下干裂的嘴角,算是回了一个笑脸,就立即跑开了。
江半夏没有在意,正准备提脚接着走路时,却听背后传来一阵啪啪啪的急促声响。
那是湿鞋踏在石板上的声音。
然后就听见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含着怒气的大叫道:“你这贼人!!”
一回头,原来是方才那个男孩。
只见孩子一脸怒气的冲向陆离,指着陆离大呼小叫:“你偷了我的银子!”
陆离却仍旧一脸邪笑,他走到孩子面前说道:“小兄弟,你为何这样说啊?”
然后趁孩子不备,就嗖的一下子从小孩怀里抽出了一个钱袋子,江半夏定睛一看,发现那钱袋子是明黄锦缎做的,还绣着一团五彩麒麟纹——正是陆离的钱袋子,不过现在这钱袋子空瘪瘪的,显然是一个子儿也没有。
陆离故作惊奇的大声说道:“哎呀!这不是我的钱袋子吗?!怎么在你怀里呢?还是空的!”然后他就又恢复了那笑眯眯的模样,江半夏站在他身旁看着,觉得他那修长眉眼里堆满了促狭,活像一只捉弄猎物的老狐狸。
男孩见怀里的东西被陆离取走,知道自己的行径完全暴露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很明显,这孩子刚才借撞进陆离怀里的机会,偷了陆离的钱袋,不过陆离是早有准备,不知怎么就把袋子里的银子移到了别处,让孩子摸走了一个空袋子。
这时,陆离从怀里拿出来另一个灰扑扑的粗布小袋,用手指甩着那个袋子,耀武扬威的看着男孩。看来这孩子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陆离反将了一军:陆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手摸走了孩子的钱袋。
蒙蒙细雨里,陆离的声音飘起:“小子,想从本大爷这里摸走银子,还早了几百年呐!”
男孩似乎很害怕,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虽然孩子行事不端,但毕竟年纪尚幼,站在雨里倒有几分可怜,江半夏一时不忍,也有些看不惯陆离这副欺负孩子的模样,就一把将那布袋从陆离手中解救出来,弯腰还给了对方。
孩子接过自己的小布袋,似乎有些难为情,抿着嘴,眨巴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望着他们一行人。
江半夏此时才得到机会仔细看了看他,只见他身上的衣衫胡乱的套在身上,上衣根本不合身,一看就是件大人不要的旧衣服,袖子往上挽了三层,才将将露出手来,裤子上补丁遍布,膝盖处都补了三四层,层层叠叠,估计再补下去这裤子就成棉裤了……看来孩子境遇凄惨,生活穷困,想到这里,江半夏有些同情,心里柔软了许多。
孩子支支吾吾的似乎想说些什么,眼睛一直偷瞄陆离。江半夏思忖: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光彩,估计是想道歉吧,不过依着陆离的性子,恐怕不会轻易罢休,看来得劝一劝……
没等江半夏想完,孩子终于鼓足了勇气,向陆离说道:“你收我为徒吧!”
江半夏:“……”他一时惊愕得睁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孩子见陆离不答话,就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大哥!请收我为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