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我也曾问过师父,这套拳法不错,但名字怎么不好好起一下,比如黑虎掏心啊,蛟龙出海这样的听起来就厉害,师父却说名字很重要,要我千万记住,一个字也不能错。我想可能是王家祖上创这套拳法的人文化水平不高,当时随口起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我的资质很一般,不过也没别的爱好,没事就比划几下。一年不到,这套拳法已然练得精熟。接下来又开始学剑,有了之前的底子剑学得很快,只不到一月便练会了。
我感觉剑法比拳法高明得多,虽然只有十几招,但招招出奇式式致命,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创下的。
一转眼学艺已有三年,王海山告老还乡,回齐鲁老家养老。临走前父母连夜酱了五十斤上等好肉给他送去,算是感谢他这几年来的悉心教导。临行前师父叮嘱我一定勤练拳法,一招也别忘。
师父一走我就懒了下来,养了几笼鸟,学旗人提笼闲逛,终日无所事事。
局势一天紧似一天,王府里也有人议论什么大清要完了,外国人要打进来,又说革命党要抢天下,也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慢慢府中也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从前正院大门都是四人把守,戒备森严,我们这些下人的孩子别说进,就是往里面看一眼都不成。下人们忙完自己的活得马上回偏院,一刻不许停留。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大门的守卫减为两人,对下人的要求也没那么严了。
一日午后,我在院里瞎转悠,不知怎么就来到了王府正门。我鼓起勇气向里望去,只见门内红墙碧瓦,雕梁画栋,非常气派。忽然萌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我要进去看看。
守门的俩人都认识,一个人叫陈大,也是偏院长大的孩子,母亲是王府中的裁缝,没有爹。虽然大我七八岁,但为人和善,很好相处。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叫王琦,是个旗人,家道中落,为生计来到王府看门。
我鼓起勇气向二人走去,陈大见了我嘿嘿一笑问:“何家小子,来给哥哥送肉吃么?”
我凑过去说:“今儿不凑巧,一点儿没了,说是什么赫舍里姑奶奶来,里面还不够吃,哥哥我也饿着呢。”
“得了吧,你家还能短了肉?谁信!”王琦接话道。他嘴馋,听说经常从厨房偷东西。
“两位爷,哥哥三岁就来了,这院里是一次都没进过,今儿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一抽想进去走走,你们看行不?”我嬉皮笑脸地说。
“天,亏你想得出!这地方是你能来的么?回家玩儿去吧。”陈大紧张起来,看来这要求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我说陈爷,你也是偏院长大的孩子,说句不中听的,外面这个局面别说我,就王爷能在这住多久都难说。等将来我出去别人问王府里啥样,哥哥我咋说?我都没去过啊,真窝心。”我开始打感情牌。
陈大向院里看了看,缩着肩膀对我说:“这样吧,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今儿就放你进去走一遭,也就这一回。但你得守规矩,什么都别碰,有人问就说家有急事,进来找你爹来了。”
我一抱拳:“谢谢陈爷,王爷,哥哥进去了。”迈腿就往里走,陈大一把给我拽了回来,“你小子白进啊?我倒没啥,王大哥可看着呢。”
我太清楚他的小心思了,嘿嘿一笑道:“得嘞,明天我就去偷,给你俩整两斤好肉。”陈大说了句这还像话,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因为天热,偌大的王府中居然一个人都看不到。我溜墙边走着,生怕被人瞧见。绕过红漆影壁,一座巨大的假山出现在眼前,假山后是一个池塘,塘中满是荷叶,莹莹翠翠的煞是好看。几尾锦鲤在叶间懒洋洋地游着,不时跃出水面,泛起一片涟漪。
我快步来到池塘边,看着满池荷叶想为什么人和人差距这么大,有人生下来就可以住在这雕梁画栋的地方,而有人就只能如我一般,住在阴暗拥挤的大杂院中。
我正感慨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急忙回头支吾着说:“我,我来找……”话还没说完便呆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看样子比我小几岁,穿着一件天青色的短绸衣,下面是一条碧色童裤,肤白胜雪,美目如星,年纪虽小,眼中竟放出幽光来。
“你到底找谁啊?”见我不说话,她又问。
我哪见过如此璧人,一时语塞,红了脸好半天才回道:“我找我父亲,他在府里做酱肉。”说完,我感觉一阵眩晕。
“你是偏院里头的?”
“是,是的。”经她提醒,我马上意识到我们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低着头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