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淡情浓,弦断曲终,今宵太匆匆,
举杯相送,盼珍重,
南柯梦醒,归太清。
词句甚美,似有深意,也不知是何人所作。我喝了不少酒,又在这他乡之地得遇朝思暮想的故人,听着听着眼圈便红了。
就在此时现代记忆也来了,同在草原上一样,瞬间便同这个我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人,我就是他他也是我,只是无法影响这个我的行为而已。
原来天雨不仅是她自己,她还曾是草原上的宝盖公主,也是现实生活中的女神苏云江。虽然容貌有了很大改变,但三人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孙奎没什么文化,自然不懂唱的是什么意思,只借酒劲摇着大脑袋,作出一副深解其味样子。
一曲终了,孙奎掏出一块大洋掷在地上,天雨并不嫌弃,俯身拾起交给琴师,又对我们施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孙奎望着天雨远去的背影不住咽着口水,拍拍手把伙计又喊了进来,贼眉鼠眼地说:“唱曲这丫头我瞧上了,你帮我问问,短不了你的好处。”说罢塞给他一块大洋。
伙计嬉皮笑脸地说:“孙爷,您这钱我可不敢要。您还不知道吧,这女宁是百花楼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您手脚通天自然没事,我就一跑堂的,哪敢坏了人家的规矩?”
在申城呆了一年多,我对百花楼也略有耳闻,算是租界有名的大妓院,有几个分号,生意非常红火。百花楼的靠的是青帮势力,在整个租界区无人敢惹,洋人都须给几分面子。
百花楼旗下妓女分两类,一类是出卖色相身体的女人,也就是传统的妓女;另一类是有一技之长,卖艺的不卖身的女人。对于后一种,客人如想一亲芳泽的话,只能去百花楼为其赎身,硬来就是坏规矩。
孙奎的父亲虽和黎元洪有点关系,又有军方背景(也不知真假),但绝没傻到敢挑战青帮的程度。听说这是百花楼的女人,酒马上醒了三分,改口道:“那你就把她叫来,陪我们兄弟俩喝一杯,钱好说。”
伙计这才放心地收了大洋,笑嘻嘻的走了出去。等他走远,我对孙奎正色道:“孙大哥,如你所说我们不是外人,大哥能把那么贵重的箱子交我保管,兄弟非常感动。”
孙奎听我说得郑重,又提起那箱东西,忙抹了把脸看着我,紧张地问:“怎么了兄弟,有事?”
我对他说:“这一年多来,兄弟没求过大哥什么事,但今夜却有一事相求。”孙奎忙道:“你我间干嘛客气,请讲,只要我孙某人能办到,必全力相助。”
“刚唱曲那女子是我一个故人,只是多年未见,一时间她竟未认出我。一会我想和她叙叙旧,请大哥万勿轻薄调戏!这杯是我敬你的!”说完我自斟一杯仰头干了。他有金子在我那,不怕他不答应。
孙奎忙自己也倒满一杯陪我饮了,讪笑着说:“我当是什么大事,兄弟说得如此严重,把我弄得好紧张。我虽是个糙人,伦理纲常还是知道的。既是兄弟故人,做哥哥的死也不能对不住兄弟啊,放心。”
正说话间,伙计已把天雨带进屋里,扔下一句陪好两位爷就出去了。天雨用清丽冷峻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我们,竟带着万分的威严,好像她点了我们,而不是我们点了她。
看完后她才心满意足,微一欠身纳了个万福,柔声道:“天雨给二位爷请安了。”
我不敢唐突佳人,忙起身还礼,孙奎是粗人,只抬了下屁股就坐下了。天雨带着一股子香风,手拎琵琶走了过来,要搁往常孙奎早饿狼一样扑上去了,只因刚才我那番话他才没做什么,只是低头吃菜,一双贼眼不住偷瞄着天雨。
跟着孙奎一年多,我深知他是个胆小如鼠,唯利是图的人,在申城虽有些狐朋狗友,但都是利益关系,并无深交。他本性多疑,除了我谁也信不过,所以我的要求他不好不答应。
天雨察言观色,犹豫一下,坐在了我的身旁,将琵琶放在饭桌上,眼睛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朝思暮想的人竟“从天而降”,让我欣喜异常。我又饮了一杯酒才鼓起勇气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天雨抬起头盯着我看,那眼睛似能流出水来,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答道:“小女姓陈名天雨,京城人氏。”然后又低下头去,一句话不肯多说。
我觉得此时也无须隐瞒什么,继续问道:“姑娘可是恭王府的人?如何会姓陈?”
她一听恭王府三字显得很吃惊,眼睛睁到最大:“我母亲姓陈,阁下认得我?”
我见她如此反应已确定她就是当年的天雨,一笑道:“姑娘忘却了。七年前在下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