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家了。
苏一铭回到家时,家中的豆腐和豆干早卖光了,父亲正在清理磨槽、木桶和盛豆浆的木制大坛盘。
母亲在准备着今晚分岁酒的菜蔬。
这是苏一铭重生后的第一个农历家中过年。
看着母亲长着的满头青丝和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苏一铭感到了些许欣慰。
有家真好,有父母的孩子多幸福。
苏一铭放下大个的塑料编织袋,轻轻地上前叫了一句:“妈!”
母亲阮兰香转过头,看见走上前来的儿子,关心地说:“一铭,昨天你四点钟了还没回来,妈担心死了,后来白鹿的卢飞同志来了,妈才放下心。”
苏一铭伸手把沾在母亲头发上的一张枯竹叶取了下来,回答道:“妈,昨天同学家摆分岁酒,我正好被碰见,被她爸妈硬留了下来。”
苏一铭边说着话边去长凳上拿来那个大编织袋,放在灶燥旁边的桌上,说道:“妈,里面是些干海货,拿些出来今晚摆分岁酒,我等会去给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说,今晚都自家吃。”
阮兰香打开编织袋,一下子看呆了,从她进苏家门起的几十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丰富海鲜。
她擦了擦眼睛,确信是一大袋装有各种各样的珍贵海鲜货,心中发急道:“一铭,这是哪里来的?”
苏一铭擦了擦热泪,拉起母亲的手道:“妈,您放心,儿子不会走歪门邪道,这些都是县城的一个的店家朋友送的,是儿子今年高考时帮他女儿说对了一个题目,建立起的友谊。”
阮兰香这时,一时百感交集,眼眶发热。
这半年发生在儿子身上的经历总出人意料,从大悲到大喜,到插班复习可以拿工资,现在又有县城店家朋友,还送这么多的海货。
她对正在洗刷的苏锦岳叫道:“一铭他爸,你快来看一铭带来的海货!”
苏一铭又对母亲说:“妈,自家还欠多少债?”
阮兰香细细说来:“下半年,你去复习没有用家里的一分钱,还拿了30元钱与20斤粮票补贴家中。”
“你爸又起早摸黑,每天做二、三个豆腐,这个月初十,后面栏中的猪出栏,200多斤重,卖了100多元。”
“现在谷债还清,200元利息债也就只地方权叔公的60元未还了。”
苏一铭从书包中拿出8张10元和4张5元,递给母亲说:“妈,这100元给你,你去把权叔公那里债还了,咱家过个清静的年。”
阮兰香狐疑道:“一铭,这100元过年后不是要还给叶辰昕的父亲的吗?”
苏一铭只得说:“这是我暑假辅导的工资与学校每月补贴多余留下来的。”
阮兰香拿着钱,抹了下眼角的泪:“一铭,今年苦了你了,明年家里不用你倒补了,债都还清了。过半年又要参加高考了,在学校一定要吃好点,平时有多出的钱去药店买些营养品补补。”
……
看着母亲去还债,苏一铭终于卸下了心中的负疚感。
母亲终于不用为每年年底还债而东借西凑出北村走南村,借东家还西家,一年继一年,心力交瘁。
中餐吃后,大嫂、二嫂带着各自的孩子来了,看着那么多海货,还是免费送的,二妯娌一阵啧啧称赞。
大嫂、二嫂在村里头,刀菜活与烧菜的速度在都排在前几位,看着她们刀花玲珑,母亲便安心地烧火。
下午四点,二桌八个冷盘六个热菜都端上了餐桌。
苏一铭重生后,在家中的第一个过年分岁酒终于开席了。
这一年分岁酒,菜分二桌。
大人与孩子分开,客与邻居坐大人桌上,母亲与嫂嫂们还有兄妹们都坐侄儿这桌。
由于第一次摆上虾、海贝、墨鱼、黄鱼鲞、蛏子肉等海货,几个侄儿特别兴奋。
苏父桌上除了大哥二哥外,还请来了前村一个好友和五、六个同村叔伯族亲,从四点多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半,家烧的白酒喝了5瓶。
沉默寡言的苏父第一次在席上中气十足,说了那么多话,中间还来到小孩这桌,给每个孩子分发了压岁钱。
当轮到苏一铭时,苏一铭说:“爸,今年我就不需要了。”
但父亲要坚持给一张大团结。
母亲与苏一铭这一桌,几个侄儿扫了几盘海货后,就说饱了。
弟弟云峰看几个侄儿离开,也早按奈不住,丢下筷子,一溜烟儿似的消失不见。
丽云妹妹说,云峰一定又去与村里的一班小男孩,5分1角的去赌纸牌了。
苏一铭笑笑,心里想,自己少时也疯狂经历过,电视没有,娱乐没有,男孩子天性,大年三十,随他去吧。
夜幕降临,寒风凛冽。
竹园里一棵棵高大的榕树,伸展出的树枝在暗色模糊中,象一把把倒挂的雨伞,而竹叶在寒风中总会发出哗哗响声,寂静的竹田园偶尔还传来一、二声猫狗的叫声。
苏一铭行走在村里高低不平的泥岩路上,体验着久违的过年气息。
来到竹园园头,往那往乡间小路望去,是前后左右一排排错落的房屋,中间地带树立着一根高高的电灯柱。
殿竹溪地方唯一的一盏25w路灯,就钢固在这根电灯柱下方,它正散发着微弱的灯光,照在一块1米多长的长方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