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方石上,人头攒动,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分成二堆,端弯着、吆喝着手中的纸牌。
灯光模糊中,苏一铭还是认出了一堆人群中的弟弟——苏云峰。
苏一铭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前方的石礅明显有个水缺,那是今年八月大雨滂沱,大水横冲直撞,把石礅冲了很几个缺口。
走过缺口,前面有个柴寮屋,他停下脚步,看向前山,突然一个火团极速放大,映遍前山。
那时,大人对小孩说是鬼火。
其实,是磷火。
那时,隔段时间就会见到一次。
现在,几乎杜绝,难得一见。
站了片刻,苏一铭准备回去。
突然,柴寮中传出人声,一个男人与女人的声音。
男的是本村的一个鳏夫,叫孤岩,论辈分,苏一铭要叫阿公。
女的一时听不出。
女人说:“等一会,你去家中把50斤米送到这里,我自己背回去。”
男的:“这么暗了,你怎背回去,明天新年初一,后天怎样?”
女的:“今天上午,家中稻谷都被千刀杀的债主挑走了,明天锅中就无粒米了。”
男的:“那……还是我把米送过去,放在你家门口。”
女的:“不用,我带了手电筒,自己能慢慢背回去。”
又是女的:“孤岩,答应借我的100元,早几天备好,初七、八那二天,我会来拿。”
男的:“那你答应陪伴我半个月的事,什么时间兑现。”
女的:“我自然会兑现,你放心,等我大男谢功富初十到县城复习了,我就会来陪你。”
……
苏一铭再也无心听下去,知道那女的叫谢珠妹,是去县城复读的谢功富的母亲。
苏一铭前个月去前山晒番薯丝时,曾听族叔们讲过一次她被打之事。
从今天的对话中,苏一铭感到作用母亲,她还是可敬的。
丈夫瘫痪在床,一个弱女子独力供养二个孩子读书,为了孩子的尊严,坚决谢绝鳏夫上门。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山村农村孩子求学路的一个缩影。
父母们起早贪黑,栉风沐雨,任劳任怨,为的是一个希望。
也有许多家庭,为着几分工分,增加一份粮食收入,早早地让孩子辍了学。
特别是女孩子,如花的季节,美好的青春,被扼杀了希望,整天挥汗在农间田野里。
生活有时真是无奈的。
但生活也是美好的。
正是千千万万个谢功男、张小娟们的废寝忘食,奋斗不息,才有了知识改变命运。
涓涓之水,汇成江河,支起了民族复兴的脊梁。
让后来的千千万万个阿红、阿柳都有读大学的希望,不再留下遗憾。
苏一铭一时感概万千,思潮起伏。
……
“哥,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在路上?”
妹妹丽云的忽然叫声,惊醒了往想中的苏一铭。
苏一铭说:“丽云,你怎么也出来了?”
“妈看你出来这么久,不放心,叫我出来寻找你。”
两行泪水忍不住从眼中脱框而出。
儿女,不管在哪里,都是母亲永远的牵挂。
“哥,我怎么感觉你流泪了?”
“没什么,刚才被风刮进了一粒沙,现在好了,出来了。”
“哥,你还要站会儿吗?”
“不了,丽云,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