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了苦瓜果的刘海中非常配合的给凡雨们让了路,凡雨的心也才稍微安定了一点。
嘎吱嘎吱。
进入了果林的凡雨还没有来得及欢呼,就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这个声音凡雨熟悉,木屋里面的躺椅在凡雨上次来的时候险些被凡雨弄散架,那次也就是思考着下次来还可以玩,才放过了它。
在现在,那个曾被当成了音律的声音,就成了凡雨的噩耗。
凡雨一把捂住同行秦淮茹的嘴,强行将她的尖叫压了下去。
木屋的躺椅上多了一个老人。午后的阳光通过木屋侧边那唯一的窗户晒进来,夹杂着木叶的清香与花草的芬芳。
老人像是睡着了一般,脸上还盖着一张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旧报纸,他也不过是翻了个身,气息依旧匀称。
凡雨拽着秦淮茹跑进了林子里,也不顾脚下踩到干枯的树叶留下清脆的声音。或许那一大爷已经被凡雨们吵醒了。
凡雨也顾不上秦淮茹说的什么抱怨的什么,只知道要一直一直往前跑,穿过这一片果林,或许会到达别的地方。
那里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树。哪怕是身处在树林之中凡雨也依旧可以看见,凡雨不知道自己距离那一棵树有多远,带着心里的震撼和好奇一直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凡雨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棵树的枝头可以高出别的树木这么多。一定要去看看,不然会后悔的。凡雨吞了吞唾沫,加快了步伐。
秦淮茹嚷嚷着会迷路之类的话,凡雨装作是没听见,心中对那一棵树的好奇已经是超出了一切。
眼前的视野忽然是开阔了许多,就像是一片空地一般,凡雨们的脚步慢了下来,渐渐的停下,抬头仰望着,却只是看到了一片碧绿的海洋。
到了。凡雨在心底这么说。亲眼所见的震惊比听着别人说要大的多。何况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凡雨,在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大的一棵树。
这一株巨大的古树突现在眼前,深褐色的树皮,粗壮的奇形怪状的树枝像龙一样在树上盘绕着。树木的枝梢交错着。
伸展开来的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云,把蓝天遮了个严严实实。微风过去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伴随着小箭雀清澈悦耳的叫声。简直是如同仙境一般。
“书上有个词,叫做不虚此行。”
同行的秦淮茹吐出这么一句话。
凡雨这才注意到,秦淮茹的手腕已经是被凡雨抓的通红,她却像是没了感觉一般,目光是紧紧盯着这一棵巨大的古树。
“怎么又是这些文绉绉的词汇。”
凡雨放开她的手,如此说。
估计要叫上四五个个同伴才可以把这棵树抱住吧。凡雨再一次吞了吞唾沫,心里这么盘算着。
秦淮茹的手忽然是往前边的上方方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坐落于古树之上的小屋子——对,是屋子。
凡雨想那个东西应该是叫做树屋,距离地面大约有四五米高,看起来只有七八平米的大小,四个角用了更粗的木头支撑起来,四个方向都没有围栏,感觉就像是空中楼阁。
好棒!凡雨这么想,却因为心中的震惊只是张开了嘴巴愣是没发出声。
爬上去吧。树凡雨没有少爬过,这么大的树倒是第一次。一起玩的小伙伴们大多也是会爬树的,包括这个陪同凡雨一起来的秦淮茹。
踩着树木的枝条——那就像是上天为凡雨们准备好的天然的梯子一般,偶尔一些落差比较高的位置,也在中间卡有石块,要说是爬上去简直是轻而易举。
率先登上了树屋的人是凡雨,这个地方看起来很平稳,上边甚至还用树皮做了简单的遮雨棚——凡雨想着也许是多余的,茂密的枝叶就已经是一把天然的伞。
眺望远方,虽然看不见真正的蓝天白云,但那一片碧海却比天空更加迷人。可惜冬天没有雪——雪这东西凡雨也不过是在一些旧杂志上有看过罢了。
但凡雨认为,如果真的能在这个地方,看到那白茫茫的一片,或许也会是一份深刻的记忆。
“摔下去会不会出事?”在这之后,秦淮茹也爬了上来。
“受不了你,不是那些书上的词汇就是这些丧气话!”
她这么说,凡雨心底或许也有一丝担心。才不会呢,才不会那样呢。凡雨告诉自己。上天不会让这片美丽的景色被这样的情景玷污。
“你之前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凡雨忽然是想起了什么,这么问。
“那个,那个——不虚此行?”
她纠结了一会,给出了答案。
的确,不虚此行。
凡雨也不记得和那个秦淮茹在这里聊了多久,但这也是凡雨第一次觉得内心那么平静。凡雨从未想过在哪一天一向闹腾的自己会在高处安安静静的看着树海。
那秦淮茹总喜欢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凡雨想,或许是这样没错。
“丫头们,该回去了。”
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却没有那种风年残烛的的沧桑,反而感觉仍旧是精神抖擞。大约是那个躺椅上的一大爷。
凡雨这么想,从树屋向下看,那一大爷竟然带着斗笠,仰着头看的是那只看门的刘海中。
他为什么带着斗笠?那个时候,秦淮茹这么问过凡雨。
大约是长得太丑了。凡雨这么说,也是乖乖的从上面爬下去。
回去的路上,那个秦淮茹不止一次跟凡雨说,那个一大爷和他的刘海中看起来都很可怕。凡雨也奇怪了,为什么她会用“他的刘海中”这样的词汇。
明明都是自由自在的生灵,为什么要用“他的”来描述。秦淮茹说,她在她母亲的旧杂志上有看过这一类描述。哦,又是杂志。
在那之后的不久,那个陪凡雨登上树屋的秦淮茹就先离开了。村里人集了钱,把她送到了不远处的小县城里面读书去了——她或许有这个资格。
她给凡雨留了礼物,那是一沓的杂志,有的甚至因为磨损连日期都看不清了。她哪知道,这些东西凡雨根本就不能完全看懂,凡雨和她不一样,除了她之外从来都没有人教凡雨认字。
凡雨一直以为,如果她离开,凡雨会哭的很伤心。结果并不是这样的,凡雨并没有哭,反而是一脸平静的向她告别。但凡雨的心里是很难受的,这个凡雨知道。
那天,凡雨爬到了树屋上,看着碧绿的树海,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只是纯粹的望着同一个方向,似乎在看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直到那呆着斗笠的一大爷带着他的刘海中——或许是因为受那秦淮茹的影响,凡雨也开始喜欢这么描述了——来找凡雨,然后将凡雨带出森林。凡雨想,如果不是他们,凡雨根本就不认识出去的路。
“一大爷,你是怎么找到凡雨的?”
或许这么说话有些没大没小的。
“老哈克好歹也是狗。”
他这么回答,便没再说什么。
原来刘海中的名字叫做老哈克——唔,或许它只是叫哈克吧,那怪一大爷的事情凡雨一个都没能猜准,天知道他在想什么。
后来的后来,凡雨从二哥那儿知道了那一大爷的名字,奥格先生,至少大家都这么叫他,感觉就是毕恭毕敬的。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家都是这种态度——唯有凡雨吧,凡雨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不过是加上了名字,对,一大爷。
时间的推移,身边的玩伴也都有了自己的事情,男孩们开始帮着大人们做事,秦淮茹们在家学着女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有凡雨,依旧是像个野孩子一样到处疯跑。
年复一年,一大爷带着他的斗笠,在凡雨的前面领着凡雨有过这一段已经是熟记于心的路程。他把斗笠压的很低,凡雨甚至没见过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