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绕了几道弯,转过多少拐角,两个灰头土脸的倒霉家伙总算从阴暗不见光的底下通道内钻出,重获地面上的光明。
虽然还没搞清楚现在自身处于何处,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那位叫柯志参的老兄走出来的时候一定不会是大摇大摆的。
而是狼狈不堪。
唐大公子用衣袖抹了把额头的汗,接着将已经快筋疲力尽的黄衫姑娘从通道出口扶起来。由于方才在通道内一不小心又崴了下脚,原本就还有些酸胀的踝部更是难受得紧。龚尘尘现下走路的姿势好比年迈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家,一瘸一拐的,只能靠身边人搀着前行。
“唉,原来你这堂堂龚家三小姐也挺不走运的。”
如今已是衣衫褴褛的“小唐师傅”忽然感慨道。
方才在通道中闲聊时才了解到,原来龚尘尘与她大姐殷云溪一样天生便患有体寒之症。而这种打娘胎里带出的,偶尔复发的怪病实则罕见。所以于唐无意看来,龚三小姐竟能患上此等疑难杂症,简直是相当不幸。
“其实比起阿姐来,我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一边走,她一边徐徐说道,“毕竟啊,只有遇上阴雨天的夜里我那体寒症才会复发。可是阿姐却不同,她随时都可能会承受那种痛苦。”讲到此处,不禁摇了摇头,“倘若一生都好不了,简直比死还……”
话声顿住,没往下。能听出,她有些哽咽。
不知不觉间,男子扶住她肩与臂腕的双手扣紧了些。眸底流窜过一丝复杂情绪,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晓。这会儿,他那张颇好看的面孔上毫无平日里惯有那番吊儿郎当的笑意。
看上去淡然的表情之下竟多了分肃色。
片刻后,又以懒洋洋的态度开口,“之前我倒也听说过有不少人患过类似的奇症,可终究皆被治好。”他打了个哈欠,故作一脸轻松,“放心吧,老天爷长眼,绝不会让两个大美人儿被这怪病折磨一辈子的。”
“要是被那倒霉的体寒症拖累一辈子,恐怕是没人愿娶我这麻烦人的。”龚尘尘垂着脑袋,一副沮丧模样。
“若真没人肯要姑奶奶你,”男子又打了个哈欠,“唉,索性我娶得了。”
莫名其妙地,突如其来地,这话就从唐无意唐大公子嘴里溜了出来。
两人突然定住脚步。
四目相对,霎那间气氛变得诡谲而奇妙。
原以为姑娘家听得这话定会发脾气,唐无意呢也立马做好了任对方掏空一肚子恼骂言辞准备。却不料龚三小姐并未出现分毫动怒表现。相反,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目光中沁逸出少有的温婉。至于之前的沮丧,消褪无遗。
猛然间觉得自己仿佛堕入一个圈套。
唐大公子心里开始有些发毛,甚至觉得背上都起了半层鸡皮疙瘩。
对于自己刚刚所说的话,那是悔青了肠子。
“臭混蛋,”女子这次叫他的声音轻了许多,“你方才说的可作数?”
对方挠了下耳朵,干笑,“其实刚才不过是……”
“到底作不作数的?”
“啧,看来咱俩霉运到头了,”唐大公子转开视线,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巧妙避过话题,“你看今儿天气多不错啊!瞧、瞧,那鸟多肥,要是烤来吃准是人间美味。”
顺着他所视方向眺去,分明连个鸟影子也没有。等再回过神来,只见男子已屁颠屁颠地独自朝前方村落溜去。
“有个屁的鸟啊!唐无意你竟敢骗我?看我不宰了你个流氓兔崽子!”黄衫姑娘叉腰粗喘着怒气,“居然想赖账?别忘了你可碰过本姑娘……”她实在说不下,脸绯红一片。气急之下闷哼一声,再使劲一跺脚。
唉,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哎呀——”
姑奶奶一声惨痛叫唤,在山野间回荡开来。
你猜发生了什么?
唉。
我们聪明、漂亮的龚三小姐终于又一次将她那只倒霉催的脚给成功地崴伤了。
傍晚日落。
略带金灿的晚霞映照苍穹天际。
街市上的小摊贩们开始收拾货品归家。拥有店铺的一些老板或伙计则仍在忙着招呼生意。膳后的许多老人家会提着自家小板凳凑聚一块儿摆谈。活泼幼年的孩童则由爹娘带着于城中四处闲逛。
生活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