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门,二楼。此时茶桌旁唯坐有一个人。
孟鹃。
她在喝酒,一杯接一杯,速度很慢。
从眼神、表情皆可察觉出,她并非因闲暇无事品酒作乐,亦不是愁绪堆心独自图闷醉。而是在专心致志地思考着某件事情。
“为何一人喝酒?这不像你。”
如春风拂柳般悦人的男子声音伴随着轻却稳的脚步声传入耳,不用看也知是长生门的二当家,萧蝉。
“难不成有谁立了规矩不许一个人喝酒?”女子挑眉瞥他一眼,冷笑。
对方摇首,语气温雅,“扰了你雅兴,实在抱歉。”
“知道就好。”
“寒秋时节多饮伤身,你最好别……”
“面对酌酒之徒通常只有两个选择,”清冽话音毫不客气地打断男子的善意奉劝,“要么陪饮,”她将手中杯往桌上猛地重搁,“要么滚。”
音一落,明亮的双眸迎上萧蝉深邃的目光。
片刻后,萧二当家抖了抖青衫袖袍,清癯俊逸的面孔上绽出一抹浅笑,“那我选第一种。”
“很好。”
两个字还未从嘴中完全脱出,女子已将另只手上的酒壶冲对方掷去。发力精准迅猛,出手奇快。若是功夫平庸之辈准会被她这突如其来地“招呼方式”给袭出重伤。
但萧蝉却轻而易举地接下。并且速度更快。
快到连孟鹃也没能看得太清。
这无疑是一次“隐形”的高手间过招。
握住壶柄,将其高举,半仰头微张口,让如玉露琼浆般的美酒淌入喉。
“若是不知你身份底细的人,断然想象不到如你这般……”绯衣姑娘肘抵桌面,手撑额,懒洋洋地闲叨,“这般犹似偏偏浊世佳公子的男人,竟会是满手血腥。”话末,她苦笑,忍不住补充句,“就跟我一样。”
“这岂不是很好。”
“那点好?”
“至少我能懂你。”
萧蝉慢步往孟鹃方向踱来,最后在桌边抽出张木凳坐下。他望绯衣女子时的眼神光内载纳有太多的思绪与情义,复杂难解。旁人根本无法观明。
也许觉得不自在,孟鹃稍别过脸去。为免气氛尴尬,她突问,“最近几日竟没有‘唤风’的消息,实在怪。”
“收到风声,他似乎已得取自己切盼已久的东西。”青衣男子再喝一口壶中佳酿,“你该知道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
“所以就算他消失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足为奇。”
孟鹃下意识摇了摇脑袋,忌虑道:“但不保准有朝一日他会过河拆桥。虽说‘唤风’贪心,但他更惜命。”指节无规律地敲击着桌面,“要知道惜命之人绝不想在浑水里陷得太久太深,”讲至此,美丽面容上多了分肃杀之色,“因为他们实在怕淹死。”
“所以你觉得总有一日他会为了自己利益而出卖咱们?”对面的人谨慎问。
“确……”
“他不敢。”
就在绯衣女子正想表达肯定意见之时,被突然插窜出的笃定回答截断。
只瞧身着一袭白袍的俊挺身影从阁楼上缓步踱下。
见到眼前人,原本坐着的二人立即起身,一并恭敬行礼。
“谈及‘出卖’二字,”阴郁沉稳的话声从那张精致的白玉面具后幽幽淌出,“即便借予他‘唤风’十个胆,”满携自信的音暂顿,“他也不敢。”
“主上您这话……”
“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如此肯定?”
绯衣女子轻微点首,“是。”
“因为他落于我手中的把柄,”白衣男子那双幽深的瞳内仿佛浸着千年冰寒,“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