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之上。
一老渔夫撑着一艘小渔船,随同一个带着大斗笠,赤膊赤脚的中年鱼贩子,载着满满一船的渔获,来到了邓塞吴军的哨卡,被一艘巡逻在汉水之上的吴军战船拦截下来。
“停下!你们要干嘛?”吴军船上,士兵厉声大喝。
“我要进城。”鱼贩子操着一口浓郁的荆北方言,大声道。
“回去!”哨卡的吴军驱赶道,“正在打仗,水道封锁,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城。”
“军爷,进不去城,我这辛辛苦苦打的一船鱼就卖不了了,都得放臭了。军爷行行好,通融一下吧。”鱼贩子指着自己船舱里面的一船臭鱼,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你这船里面载的都是鱼?”
“都是鱼。”鱼贩子道,“不信军爷可以来看看。”
军官见此人说话是本地人腔调,早就放心了一半,跳上船来,拿根枪头在船舱里戳了几下,见果真都是鱼货,便不再怀疑。
“城里面打仗呢,过去味县。你可以去此地北边三里的军营,把鱼卖给我们的伙夫。”吴军士兵道。
“不好不好。”鱼贩子苦笑两声,“城里打仗,鱼才卖得贵着呢。卖给你们,实在卖不下几個钱,不值得这份辛苦啊。”
说着,鱼贩子识相地掏出一块银子来,塞到了士兵手里。
士兵拿下银子,只觉入手沉重,奇道:“你这一船臭鱼烂虾,能卖这么多钱?”
鱼贩子笑嘻嘻道:“军爷你们不知道啊,城里面快没粮了,鱼价贵着呢,利大,所以我才敢冒死进去卖呢。当然,少不了军爷们通融,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吴军士兵笑着骂道:“真是不怕死,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发财。”
鱼贩子道:“军爷,我不怕打仗,真被打死了,算我命不好,不怨你们。可是趁这个机会,多卖几船鱼,就能给我儿子娶个媳妇了。”
“好了!快点过去吧,半途别耽搁,快点通过。”吴军士兵在鱼贩子的搀扶下,从船上跳回己方战船,摆了摆手,示意渔船快速离开。
老渔夫奋力一撑橹,小渔船飞速驶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见吴军战船终于远离,那中年鱼贩子摘下斗笠,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邓芝邓伯苗。
“回想年幼之时,常跟父祖乘船来襄阳游玩访友,可从来没有这一次惊险刺激啊。”邓芝惊魂未定,叹道。
老渔夫则道:“将军,前面就是襄阳了,刚才那兵在船舱里拿枪杆子乱捅一气,快看看东西还是否完好。”
邓芝急忙来到鱼舱,仔细搜寻,从里面抓出几只鱼来,从鱼嘴里面抽出几块油纸,里面各自包着一张绢帛,乃是诸葛亮给文聘亲笔所写的密信,以及文聘母亲的一封亲笔信。
“毫发无损。”邓芝兴奋地道,急忙将信件贴身藏好。
邓芝又仔细检查了鱼舱底部的木板,也是毫无损伤,没有漏水,想来里面那些不能见水的重要货物,也一定未受损害,于是一颗悬着的心也是重新放回了腹中,安定了下来。
二人在襄阳北的渡口停下,守军盘问之后,得知是汉国使者,不敢怠慢,暂时将二人扣押,急忙去向文聘报告。
虽然已是午时,但文聘听说诸葛亮派人前来之后,连夜召见了使者,并派人去将费祎和庞林一起请来会面。
“文将军,这是令堂亲笔书信。”
双方见礼之后,邓芝将文聘母亲的亲笔信双手奉上。
文聘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满怀激动地看完了母亲的信件,兴奋地道:“吾母携全家四十余口一路北上避难,又当机决断,寻洛阳友人在其家中躲藏,没有跟随司马公离开。真是太好了!”
“文夫人深明大义,不让须眉,令人敬佩。”邓芝道。
文聘欠身道:“此事能成,全靠诸葛丞相多方打探,文聘深表感谢。”
费祎道:“我本以为,此事十分难办,人海茫茫,要如何寻找?而既然此事能成,绝非偶然,乃是天意如此,是上天要将文将军留在我们身边啊。”
文聘站起身来,拱手道:“既如此,文聘当践行承诺,今日天一亮,便在城头各处树立汉字大旗,宣告弃魏投汉。想来东吴投鼠忌器,自会放弃攻城,撤军离去。”
邓芝道:“先不急。丞相还有一封密信在此,要文将军亲启。”
邓芝说罢,将诸葛亮的信件递给文聘,文聘打开一看,表情有些惊讶,甚至有些恼怒,不由得问道:“丞相要我先秘不宣布投诚,反而要先坚守十五日,这是为何?是要考验我等之忠诚吗?”
邓芝道:“非也,是丞相与那东吴陆逊有约定,以东吴巫、秭归二县,换取十五日时间按兵不动,任由吴军攻取襄樊。”
“荒唐!”文聘怒道,“我道陆逊为何从昨日开始,攻势突然加紧起来,原来是这个原因!你不知道,襄樊孤城被围,数月未破,已经是一个奇迹。吴军若全力来攻,随时都有可能破城!莫说十五日,就是十日,怕是都难。”
“诸葛丞相当世高士,聪明绝顶,岂能不知?如何能让我们再守十五日?”
邓芝劝道:“文将军莫要着急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丞相派我前来,就是为了协助文将军守城。”
文聘道:“邓将军莫非是三头六臂,天神下凡?否则就凭你一人乘扁舟而来,如何能助我守城?”
邓芝笑着道:“不,邓某一介凡人,绝无这样的本事。但是我此行还带来一物,堪称神力。有了这个东西,莫说坚守十五日,就是坚守二十日,三十日,都不在话下。”
文聘道:“我文聘虚活四十载,还没听说过天下竟有这等奇物。”
邓芝道:“文将军可曾听说过,那坚不可摧的函谷关、洛阳城,是如何被我军攻破的吗?”
文聘面色一变,略带期待地看着邓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