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出关了?”雷鸣倒是对这一点比较吃惊。
雷鸣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师兄弟的行列中。
两排人中间的地上,是一具被白布裹着的尸体。
即使是白布,也能看到渗出来的一道狞厉血痕。
众多捕役中为首的一人转身面向了掌门霍燕都,行礼道:“见过霍门主,卑职长安大理寺门下公衙捕役长,李成秀。”
因为长安中几个具有极大影响力的门派,都与武家密切相关,朝廷甚至还赋予了武官职衔,虽是虚衔,但出于礼数,公人小吏遇上了还是得自称卑职。
霍燕都放在椅子上的手,只是手指一抬,便轻声道:“那个,又是你们说的杀人魔犯下的吗?”他指向的是尸体的方向。
李成秀凝声道:“正是,就在今早之时发现的,此人是归德将水果府上的护卫长,刘德,被一刀毙命,斩痕自左肩延伸至肋下。”
言罢,他便示意手下人掀开了那尸体之上的白布。
尸体展露于人前,血痕果然如李成秀所言,贯穿了整个上身,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他还待再说,就见到霍燕都抬起了手,他知道,那是对方示意不必再说的意思,便不再多言。
“一刀毙命吗?不,对方用的,是剑。”
霍燕都眼角皱纹抽搐了一下,在扫视过那具尸体,如此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包括雷鸣。
李成秀瞥了一眼尸体,转而疑惑问道:“霍门主如何断定的?”
霍燕都却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眼珠一转,望向了院子中弟子们所站的方向。
雷鸣所站的方向。
李成秀瞥了一眼尸体,转而疑惑问道:“霍门主如何断定的?”
霍燕都却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眼珠一转,望向了院子中弟子们所站的方向。
雷鸣所站的方向。
短时间的静谧。
在霍燕都的目光下,弟子一排人中无人做出反应。站在了最尾端的雷鸣,也是低头静默。
这边一直无人出声,霍燕都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
雷鸣于静默中,拳头开始攥紧,又松开,重复数次。
要不要说呢?他从看到尸体真身的那一刻起,就察觉到了伤口的异常,但是他却没有立刻说出来。
他在等,等别人能说出来。
静寂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雷鸣的嘴,欲张又止。
“师父!”
一声清亮的声音终于响起,却不是出自雷鸣。
弟子阵列中,为首的一人站了出来,身形伟岸,容姿端正,步伐间举止有度,拱手谦声说道:“弟子,霍天玉斗胆直言。”
雷鸣不知怎地,终是松了一口气。那自称霍天玉之人,正是门中首席弟子,也是霍燕都唯一之子,武功人品行事均是上等。
门中上下早已默认的下一代掌门。他为人严谨,即便是父子,于大众场合之下,也始终称呼霍燕都为师父,抑或门主,从不以父亲相称。
看到霍天玉站出来后,霍燕都才双目微闭,轻轻颌首。
霍天玉得了准许之后,才转向尸体那边的方向,沉声说道:“如各位眼前所见,死者被从左肩肩头,至右侧肋下处,有一道极长的伤痕,全身仅此一处,确实是被一招致命。然而此伤口虽然几乎贯穿上半身,但是伤口的边缘处,却少有血肉模糊之相,但凡被刀所伤着,无论刀法如何精湛,刀斩之伤总不免牵动边缘血肉,故而若是刀伤,伤口旁的血肉处该不是这般平齐才是。”
他说了一大段后,轻咳了一下,又以极肯定的语气断言道:“所以,此人是被人用剑斜斩而死,而且从伤口看,多半不是中原一带的剑法。”
“还有……”
霍天玉继续道,“此人于天子脚下连续作案,武功又如此高,目的,恐怕远不是杀人那么简单。”
霍天玉说完之后,吐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又是一阵静寂。
“好!”
李成秀不住地击掌赞叹道:“果然是少年英杰,一语中的啊!李某佩服。这下,搜查范围就好缩小了。”
正当李成秀在不住地称赞时,一旁人群中的雷鸣,也是暗自高兴着。
霍天玉方才所言,几乎就是他心里所想,没有半点错漏。
不愧是,门派将来的继承人啊。
丝丝。
这是她到中原以后,长安的落花馆老鸨给她取的汉人名字。
简单明了,她那时初学汉文,因为觉得好记,就欣然接下了。
现在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落花馆的头号招牌,尽管她来还不到一个月。
现在长安城内许多人,都已经知道,落花馆里,有位不仅容姿端丽,且极其精擅歌舞的胡姬。无人知其来自何国。
只知她身姿柔美,有着一头如瀑流一般的茶红色头发,歌声曼妙,颇有异域之风,连常听胡曲的长安达官贵人,都惊异于此。
不少大商文人都慕名而往,欲一睹芳容,谁知她却于堂前立下规矩一道:欲相见者,听曲一首,听毕不离场者,可入榻一见。欲离场者,着铜钱一贯。
本来以为只是很简单的一个要求,不过是听完一曲而已。
结果事实上,一个月来,没有人能做到。
能在她的帐前听完完整一曲的,一个都没有,没有人知道原因,只知道,每个人还未听完,就已默然退场。
长久下来,帷幕不曾掀开,但装钱的罐子,倒是换了好几个。
明明曲子很悦耳动听,却是毫无一人能坚持听完,当发觉时,人已身在阁楼之外。
很多人都觉得奇怪,之后也纷纷尝试,却只是不断地重复,再重复。
即使是这样,居然也没有人有丝毫怨言。如果是一般的青楼花魁,这种把戏反复几次之后也会招人厌恶。
可丝丝却意料之外的,慕名之人越来越多,几如蜂拥。
落花馆也因此一人,一跃成为长安城东十街中最有名的青楼。
夜半三更之时,城中已临宵禁。
落花馆也熄灭了烛火,淡入周围的夜色之中。
屋檐的最顶端,此时却站着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胡姬,丝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