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牟寻一心想着诱敌深入,围歼李晟所领的大军,自始至终就没有对后方有所防备,更没有预料到会有唐军居然敢绕到后方偷袭自己本阵!
是故,自其后方绕道至左翼的唐军一出现,南诏军就不可避免的军心大乱,这时,李晟又发陌刀军自左翼杀出,配合韩旻的人马内外夹攻,顿时打了南诏军一个措手不及。
还没等异牟寻派出的友军赞普卫戍军赶到增援,左路兵马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刀光剑影之间,残肢与折断的兵器四面飞落,惨呼哀嚎响彻云霄。
唐军反攻之势如疾风怒涛,异牟寻在阵中早已急得是团团转,但却束手无策。
自古能将十万兵,于战阵上进退自如、攻守有序的又有几人,李晟或许都达不到这个境界,何况是自深宫中长大的异牟寻呢?
眼睁睁看着唐军的陌刀军砍瓜切菜般地屠戮己方兵马,异牟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大将军段附克替他做了决断。
“唐贼蓄谋已久,不可恋战!大王领仪羽百官先走,末将断后!”
段附克心知在左路兵马已崩,靠中军、右军反败为胜已然不可能,说话间,便要异牟寻脱下金甲与他。
而异牟寻此时也确实六神无主,闻言也只是稍作犹豫,随即便答应下来。
“将军保重,若事不可为,可弃军而走。”
“末将晓得。”
段附克说罢,就又入了勉力支撑的中军。
因为有罗苴子、负排两支精兵顶在最前面,南诏军中军尚有余力,虽不足以完全阻止唐军追击的脚步,但却拖延了一些时间,让南诏王、百官以及一众清平子弟组成的仪羽逃离了战场。
而郭映及郝玼等人在击破南诏军左军之后,便从营中取了马,带兵衔尾追去,只是因为天色已晚、南诏马军又层层阻击的缘故,并未追上异牟寻及其仪羽队伍。
倒是在回军途中遇上溃逃的南诏军队,斩首近千,斩了异牟寻的从祖蒙成进,生俘了其叔父蒙阿思,夺得大纛一杆。
此役,唐军大获全胜,仅临阵阵斩便有六千之众。
此后数日,唐军在李晟的指挥下穷追不舍,大军转战二百里,一直追到嶲州境内永安城才罢兵。
而在唐军数日的追击战中,南诏军因慌不择路坠入山谷、河流,或是困顿于山林、荒野之中冻饿而死多达八九万。
李晟效仿南诏当年击败唐军之后,收敛唐军士卒尸体立“大唐天宝战士冢”的做法,收敛南诏士卒遗体立“云南战士冢”,并召随军的掌书记撰写碑文,历数了南诏王异牟寻之罪状。
而逃回南诏国都太和城的异牟寻听闻此事之后,又闻大蕃赞普赤松德赞有意和唐,杀了他前番约大蕃出兵的使臣,将他贬为日东王,不禁悲从中来。
要知道,日东王可不是指日出之地之王或者吐蕃东边的王这个意思,而是一个带有贬低的封号,在吐蕃语言中是“江西贱卑”之意。
而南诏先王阁罗凤的封号是“赞普钟”,也就是赞普之地,换言之,两国之前是兄弟之国,而此番吐蕃封自己为日东王,显然是不在将南诏视为兄弟之国,而是将其当成了臣属之国。
这怎能不叫异牟寻愤懑难解呢!
遥想当日北上时的意气风发,十万大军气势如虹过大渡河,大有横扫剑南、荡平蜀中之势,而今却只有不到万余兵马归来,又为吐蕃当成了弃子,异牟寻终是忍不住泪湿衣襟,嚎啕大哭。
哭过之后,他开始审视起祖父阁罗凤左右逢源的外交策略,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大蒙明明战胜了唐军,却还要上表称臣,接受唐皇赐封的云南王爵位。
于是,反应过来的异牟寻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筑雄城阳苴咩城,迁都于此。
第二件,任命他的老师,汉人郑回为清平官,暗地里出使唐朝,上表请罪。
……
“南疆定矣!”
当南诏使臣清平官郑回举着南诏王异牟寻手书的请罪表文踏入唐军辕门,李晟高兴地拍案大笑,险些喜极而泣。
他等这一刻已然很久了。
自安史之乱后,唐军已经十多年没有过此等大胜了,南诏虽不及吐蕃回纥这等大国,但也是与渤海、契丹、奚、靺鞨同一级别的存在,此番能将他打得俯首称臣,跪地求和,李晟焉能不欢欣雀跃?
当然,李晟自不会知道吐蕃与南诏已暗生龃龉,只认为是异牟寻识时务,知道唐朝不可力抗,故而才会向大唐求和。
但不论如何,这场战争算是告一段落了。
“传令十将郭映,好生护着郑君,一应用度皆从其所请,另,火速派人通告京师并奏请大军班师。”
大军班师肯定是要奏请朝廷的,然后由朝廷通告沿途州郡,若是擅自班师,那就有趁胜举兵造反的嫌疑了,李晟是个聪明且守规矩的人,自不愿犯此忌讳。
于是大军就暂驻到了成都府。
而就在李晟等待朝廷旨意的时候,此前派出报捷的军士也经由重重驿站赶到了长安城。
“大捷,大捷,剑南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