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擦黑,夕阳挂在天边。
万历回到了宫中,坐在李太后那里说着话。
今天出去这趟,让李太后极为高兴,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说着今天的开心。
万历陪在一旁,说着一些家常话,其乐融融。
朱翊镠他们玩了一整天,早就困了,刚回来就睡着了。
天色越来越黑,万历回到了乾清宫。
躺在床上,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房间中的檀香袅袅,有着淡然的香味。
这檀香有安神功效,可万历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脑子里全都是变法的事,全都是未来。
......
夜已经深了,张居正还没有睡下。
他坐在卧室的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的食盒,陷入了沉思。
食盒中本是万历亲手烤制的鹿肉,和金银宝玉的赏赐相比,这种赏赐更为珍贵。
鹿肉在张鲸的注视下已经吃完,这食盒就留给了他。
皇帝亲手炙肉以赐大臣,这是天大的殊荣,张居正倍感欣慰。
听说今日皇帝还亲手炙肉以奉母,此乃纯孝。
张居正当然明白赐鹿肉的举动,这和之前赐蟒袍的含义一样。
已经上床的正房妻子王氏看着张居正,问道:“夫君还不就寝?”
张居正道:“你先睡吧,我去一趟书房!”
王氏还想问些什么,可张居正已经起身,刹那间便走出了卧室。
他来到书房,取纸研墨,书写奏疏。
奏疏名为:《内阁及翰林院祥瑞以呈陛下》。
内容很简单,说,尚不及五月,内阁小池塘中的碧莲早早盛开,说,翰林院中白燕临世,乃祥瑞,说,这都是陛下您的功劳。
张居正庶吉士出身,文章极好,很快,一篇洋洋洒洒、文笔绝佳的文章从笔下诞生。
奏疏通篇在说万历圣德,万历仁德,说的有些过分,极尽谄媚的拍着万历马屁。
写完之后,稍作修改润色,誊抄工整,然后回房睡觉。
......
事情有些诡异,想象中的弹劾没有到来,万历没有收到任何一封弹劾张居正的奏疏。
这让万历有些奇怪,甚至还特意去了一趟司礼监询问。
司礼监的奏疏和之前的奏疏在内容上,几乎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些寻常事,别说和张居正有关了,甚至连考成法都没有提及。
这让万历百思不得其解。
朝堂安静的可怕,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这时,一封署名张居正的奏疏打破了宁静。
像投入湖水中的石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三月初一,张居正奏呈万历的一封奏疏在通政司时不知出现了什么意外,竟被通政司的官吏誊抄传阅,片刻间传遍六部、六科以及各部衙门。
奏疏中的内容极尽谄媚,说内阁早开的碧莲,和翰林院的白燕,都是因为万历的仁德才出现。
还说,万历是万古第一圣君,哪怕是历史上的李世民,都远远不如。
总而言之,各种马屁话层出不穷,根本不像内阁首辅的风格。
没想到啊,你竟然是这样的张居正。
一时间,里面的内容甚嚣尘上。
自古以祥瑞进献者,皆媚上幸进之徒,都是大奸大恶之人,嘉靖年间的严嵩就是如此。
本以为出身端正的张居正是个正直忠心之人,谁曾想,竟与严嵩别无二致,依然是个媚上幸进之徒。
通政司下属的六科率先炸了锅,辱骂、诅咒张居正的人数不胜数,对张居正的痛恨到达了极点。
即便是那些臣服张居正的言官,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承受,甚至还在心中怀疑,这封奏疏是张居正写的吗?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
眼看着就要实施考成法,忽的来这一下,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有这个想法的人很多,冯保就是其中之一。
和张居正处事多年,早就摸清了性格脾气,说他是个直言不讳的人,冯保不会反驳,说他是一个智计如林的人,冯保也不会说什么,若说他是一个毫无本事的幸进媚上之徒,未免有失偏颇。
这可把冯保难住了,不知道张居正这是想要干什么?
冯保门下的那些御史,想趁着这个好机会弹劾张居正,可被冯保拦住。
实在看不明白张居正此举含义,这时弹劾,恐怕风险很大。
万历同样有些疑惑,不知道张居正此举是何意。
乾清宫中,万历不断的翻看着张居正的那封奏疏,不仅有些意外。
这是张居正吗?是那个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内阁首辅吗?
这上面的那些话,让人头皮发麻,尽起鸡皮疙瘩,实在肉麻。
“张居正从不无的放矢,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目的,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万历百思不得其解。
事情还在发酵,这封奏疏的内容以京城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散播而去,速度之快,让人惊心,仿佛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张居正的言论,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
考成法本就让人心生不满,现在又搞出了媚上之论,实在让人难以容忍。
如果没有这封奏疏,仅仅只有考成法,那些不服张居正的官员尽管心生不忿,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张居正的初衷是为了朝政,主要目的是吏治。
抨击考成法倒是可以,但单独拎出来,威力有些弱,无法服众。
若是实施考成法的人是一个幸进之徒呢?若是实施考成法的人是如同严嵩那样的人呢?
那就不一样了。
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实施出来的办法,又能是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