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三娘指了指妙玉居室的方位,道:“她的事,你还没办妥。”
贾珣反问:“三娘一去这些日子,怎么又晓得我没办妥的。”
铁三娘道:“昨儿我和她夜话,说她好生教导了你一番,岂不是没办妥吗?”
贾珣问:“三娘可记得,当初怎么说的?”
铁三娘慢捻着青丝,笑道:“莫不是要破了她道心吗?可如今不仅没破了,自己倒成了弟子了。”
贾珣道:“不然,表面上我败了,实则我却已经胜了,这叫以败为胜。”
铁三娘来了兴趣,问:“怎么个以败为胜之法?”
贾珣请铁三娘在小石桌前坐下。
方道:“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妙玉姑娘其心如锁,不过孤傲自洁罢了,其知自满不流,且不说鄙人才力不足,未敢言胜,便果然胜了,又如何呢,因此,我不过略用了些诚心,一心求学,让她满腹的学问可以流淌出来,我既得了学问,又成了朋友,她的心也会空出一个部分,别的东西才能住下。”
铁三娘愣了愣,上下打量了贾珣一番,说道:“你这还诚心,我看你全是假意才对。”
贾珣忽作感伤,叹息道:“也曾真心待人,却终于付诸流水,反是假意遮掩,反得了几分牵挂,有时人不是天生作伪,只是造化弄人,徒叹奈何!”
铁三娘又问:“她的心纵然空出一个部分,你又怎知能住得下你?”
贾珣讶然道:“三娘怎会有此问,我何曾要住那里了,只要三娘心里有我,别的我再不求的了。”
铁三娘忽然笑问:“那你会娶我吗?”
贾珣只当她又要敷衍,未曾料及,突然的话,到让他愣了半晌。
当他要答的时候,却被铁三娘纤长的手指蒙住了嘴,笑道:“犹豫了就别说了,可是想到什么姐姐妹妹了。”
贾珣垫了垫舌尖,铁三娘忙缩了回去。
贾珣道:“并未想什么姐姐妹妹的,只是渴望的事忽然出现,人就会被巨大的喜悦冲击,一时间发愣起来。”
铁三娘道:“你这个小滑头,你以为我会信你。”
贾珣道:“我既不小,也不滑,要滑也是你滑才对。”
铁三娘忽站起身骂道:“还在这里嚼蛆呢。”
又忽而笑了,柔声说话:“不过对妙玉,还要再努力些的好。”
贾珣并不欲回应,问:“义军可有了起色?”
铁三娘道:“怎么,莫非总督家的公子,也要弃暗投明?”
贾珣道:“我对义军不了解,不好说,若果然代表着大义,天下义士云集响应,多少我这一个,有什么关系。”
铁三娘笑说:“怎么,阶下之囚,还想从我这里套话,看来日子还是过太舒服了。”
贾珣道:“非也,只怕三娘走了错路,你只说来,看在三娘面上,我少不得出谋画策一番。”
铁三娘这次却没遮掩,试着问:“聚义之人虽多,但力量分散,若加强联系,又有被一锅端的危险,该如何呢?”
贾珣道:“义之所在,老百姓固然是愿意去的,但你想啊,但首先你得让百姓知道,‘义’在这儿呢,所以得先把旗子立好了,还不能太招摇,否则官兵也来了,然后呢,老百姓要聚拢来,总得要些盘缠路费吧,可穷人才渴望人伸张正义,有钱人本身就是正义,不需要别人来替他伸张,所以穷人虽然知道了,也因为没路费来不了。”
铁三娘不满道:“你说要出主意的,想凭说些丧气话来动摇我,别打错了算盘。”
贾珣道:“瞧瞧,这不还没讲完吗,着什么急呢,经常皱眉,老的快。”
铁三娘冷冷道:“我本来就大了,老得快很正常。”
贾珣暗道好蠢,怎么能和女人说老这个话题呢,她永远都不会老的好吗。
只好回到刚才话题:“要想单靠一个‘义’字,就把人聚拢,太荒诞了,必须要有聚在一起的利益,才能长久的,而且这个利益不能太远,太远了,只有那些见识卓越的人才跟得上,可这样的人,又能有几个,仅靠这些人,是不够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孔明复生,没有皇叔的底子,他又能如何呢?”
铁三娘道:“若一时间拿不出足够的利益,或者短时间内没有足够的利益,怎么办?”
贾珣明白,这是要忽悠的意思了,多少有些不厚道。
仍道:“那就只能拿出杀手锏了,那就是希望。”
铁三娘呢喃道:“希望~希望~”
又问:“什么希望?”
贾珣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往来无欺,若你们能让人信,你们会这么做,又能做到,就算没有眼前的利益,也不会缺少追随者。”
见铁三娘果然在考虑这路子的可行性,贾珣不知该觉得好笑,还是可敬了。
铁三娘眼神忽然冷厉起来:“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傻子,是吗?”
贾珣摇头,认真道:“我虽然已不知我的理想,但对仍有理想的人,从来只有敬意,不会笑话。”
铁三娘不解道:“你明明还是个小孩,平白哪里来这些感慨的。”
贾珣道:“我过奈何桥时,孟婆因为贪污被带去调查了,我趁这个间隙,转世过来的,多知道些,也是有的。”
铁三娘脸上浮起浅笑,不再理会,自出了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