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什么日子,这样热闹?”
“公子竟然不知,今儿春闱放榜的日子。”
贾珣摇头:“酒色令人健忘,今儿开始,要戒酒了。”
管三刀道:“公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去看看戏。”
“这有什么好看的?”
贾珣笑道:“有人中了,有人没中,中了的一飞冲天,没中的垂头丧气,可不好看吗?”
路人:人渣,败类。
贾珣伸手抓住两个路人,质问:“你们刚才骂我了?”
“老爷天上文曲星下凡,多看一眼都不敢,哪里敢骂老爷您呢?”
贾珣道:“骂我也没什么,我多讨厌,我还不知道吗,我最恨别人骗我,谁要是骗我,我定要折磨他到死的,说,你是不是骂了我?”
“我不骗你,我是骂了一句,就一句。”
“卧槽,真骂我了,管哥,给他长点记性。”
管三刀疑惑道:“怎么长记性?”
“一看就是穷鬼,每人交两个铜板,一文钱不能少。”
说完便往人多那边去,实在挤不进。
只好转道,去了不远处的酒楼,也是人满为患,幸好在国子监中读书认得些人,便去拼了个桌。
另一边两个路人还在被管三刀勒索,颤巍巍拿出两个铜板。
管三刀看了看,嫌弃道:“脏兮兮的,自己收着吧。”
便赶紧跟上,今儿人多。
“怀玉?我可听说了。”贾珣刚一坐下,原国子监生许焦裁便笑着招呼坐下。
两人初见虽不甚愉快,后却颇有些投趣。
贾珣慕其清正有节,才气馥郁。
许焦裁观其外虽圆滑世故,内里却颇有棱角,非膏粱轻薄之徒,故于监中常往来。
亦未以贫寒相形色。
贾珣跪坐,自斟酒一杯,笑道:“可见这神京城是没有秘密的,兄神情自若,豁然快意,看来今番必是高中了?”
许焦裁道:“非是如此,行事未必有果,必待果而后行事,又自误也,今次不论何种结果,我已有了欲行之路,因此心无挂碍,不必作惴惴之态了。”
贾珣又满上一杯:“许兄高才,能解此心结,实在是幸事,弟奉杯酒。”
说着便满饮了。
许焦裁亦饮了一杯。
虽如此说,眼神仍若无意地瞥向放榜的位置,贾珣这才发现,这竟观榜的一个好位置。
平日里如何节省,今日也肯在这价格腾贵的酒楼定下好座,纵使无意,恰是有意了。
贾珣也不便去戳破,又问起第三财来。
许焦裁道:“你离开国子监不久,第三先生便被调去钦天监了,仍为丞,品级倒没变。”
贾珣道:“第三先生素爱历法,如今也算得其所在了。”
忽然听得锣鼓齐鸣,两人虽仍说着话,但许焦裁的心思,却早已落在了楼下的榜上。
很快便有抄了榜单的子传上楼来,在座多是富贵之家,也不差几个钱,因此倒是一份赚快钱的活计。
贾珣也要了一份,笑道:“兄虽不计成败,但成与败,总还是要知道的,才晓得下一步怎么走。”
许焦裁只是点头笑了笑。
先抄上的是排名靠后的,并不见许焦裁的名字。
贾珣倒不为此发表什么议论,往好坏说都不太对,因此又闲话了几句气候房价等事,等着下一轮的抄录。
到最后,仍没有许焦裁的名字。
许焦裁面上却没多少失落神色,反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
看着楼上楼下,街道巷口,往来的欢喜与悲伤,不能着一句言语,连饮了三盏酒。
缓了好一会儿神,方笑道:“不用准备殿试,身上倒轻快了些。”
又道:“可见知与行,总不能为一的,到尘埃落定,再回看望着尘埃飘舞时候的忐忑心情,多少带着无情的冷嘲。”
贾珣道:“若论科举,公平是它的魅力,腐朽是它的局限,如果不能选出时代需要的人,就算公平,就算出色又能如何呢?我想,一个好的制度,不应该是定下一条通天的道路,让所有人去挤,而是多修几条路,让每条路都能通人。”
许焦裁摇头道:“你倒不必安慰我,我先前所言,并不介意,并非空话,起点终点是不变的,只是路途不太优雅罢了。”
贾珣解释说:“原不是安慰,兄又何需我来安慰,不过略有所感罢了,多少春秋付与诗书万卷,到头一张答卷定半生流离。”
许焦裁道:“怀玉所言,自然有理,可路有千般,天途却只此而已。”
贾珣道:“所以才要修路,让走泥路的走上石子路,不到走投无路那天,人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开辟一条路。”
许焦裁大笑两声:“怀玉已登天途,何必去问黄泉。”
贾珣道:“兄见过黄河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