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大椿妖沙哑的嗓音中,幻妖忽地掀起滔天粉雾:
一时之间,花飞花落,蝶鱼翩跹,无数粉色轻纱迎风怒舞...等咯咯娇笑传出,一众灵妖悉数化作女子模样,踏风而舞。
“......”
粉雾稍歇,铮铮丝竹落定。
沈柯再去看时,就见新叶簇拥的大椿树枝枝头,无数模样清丽的妖族女子,薄纱遮体,或躺或卧。
端地美艳绝伦,不可方物!
“当初在边军巷举办冠礼之余,我曾听那坊间乡绅说起松柏巷的老树盘根之事,私心以为是甚香艳浑话...如今看来,却是我浅薄了!”
看完万妖楼这贺春一舞,回想起冠礼筵席上的说辞,沈柯不由得一阵汗颜。
“好一场老树盘根,满楼春意!”
沈柯叹过之后,用心去看一众妙龄女妖身上的妖气。就见初见时还有些拿乔、略显端着的陆念鲤,却是朗笑站起身来。
“......”
听得学政叫好,沈柯便回眼看去。
不知是角度刁钻,还是怎地...才发现那胸肌澎湃的太原学政,竟然生着一根颀长腰肢!
“雨薇平素只听到这万妖盘根之舞,颇为惊艳,今日一见,果然玄奇!”
“唰!”
正当女秀才起身附和,朝着大堂鼓掌的当儿;沈柯脑后的戏缢红绳,依稀是感受到满楼妖气,突然腾空掠起!
便在青年以为会回到自己头上之际...它却是凌空拐了个弯,绑到陆念鲤脑后。
怨气流转,须臾打了个蝴蝶结!
沈柯:“......”
“想必是此间生机之力富盛,唤醒了沈某这祖传红绳;若有冒犯,还望夫子见谅!”
“所以,此绳有灵?”
刚被戏缢红绳绑住发丝的刹那,陆学政身形分明一紧。但见沈柯点头之后,却是没再多疑:“既然是它傍上了我,想必是与我有缘,不妨为师,便将其当作拜师之礼?”
“学政大人,寻常可是不收旁人礼物的。”金雨笑道。
沈柯:“......”
稍一寻思,再度抱拳道:“若是夫子喜欢,学生自是万分荣幸。”
话说这戏缢红绳的术法,在他重创妖道之后,便已通过画皮之术获取。现在的沈柯,所怀术法不下十数,自然不用担心钱家脱了控制。
既然学政喜欢,就送他吧。
唯独一个大男人,却收一根红绳作为拜师礼,难免有些稀奇~
..........
“这一出老树盘根,看着惊艳自是不假…不知为何,我在看完之后却又觉得心生缺憾?”
三人吃了些酒食,舞会余韵逐渐散去。
整个万妖楼,再次变成一众太原望族、商贾岩盐交流宴饮,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
觥筹交错之余,沈柯发现那重新幻化成满楼春藤的大椿妖,似是多看了自己几眼,便朝他略一拱手。才刚端起酒杯,就听得身旁剥着榛子的陆学政自言自语了一回。
“学政心思高绝,雨薇自是不知。”
金雨薇听了,不知何意。
只得回过头来,拿眼求助沈柯。青年喝完杯中清酒,方才淡然道:“可能正是因为太美吧,见世人所见,喜众生所喜,反倒少了许多灵动。”
当是受两人影响,沈柯的语气,不自觉玄乎了些。
“喔,此话何意?”
“我见这楼中生灵,大都是常人喜欢之物,至于那等豺狼虎豹、蛇鼠虫蚁之流却是从未见得。因为人心好恶,造成审美单一,学政当然会觉得美则美矣,却少了诸多生气。”
金雨薇听了,方才恍然大悟:“是啊,那些容貌丑陋者、面皮生疮者,自是不会有人喜欢。即便连精怪之流,也得被人筛选之后,方能在这风月之所栖身。”
“这世间以貌取人者,实在是太多了...”
“青藤此话,甚得我心。”
约莫是被说中了心思,陆念鲤淡然一笑,再次追问道:“就不知在你心里,这大幽境内的人如何,精怪如何,邪祟又如何?”
典型的普世性考题,却是这太原学政,直接试探起了他的心性。
“虽说皮相有别,但在学生这儿,却也勿需去分它个三六九等。”
“沈先生此话和我等讲讲,便也算了。”听得沈柯,居然轻描淡写地将这世间精怪,和人族一概而论,金雨薇笑着提醒道:“要是被一众同门听去,怕是连耳根子都不得清净...”
“无妨,我倒挺喜欢他这番说辞。”
聊到此处,一根藤条生花的大椿树枝,从桌下一闪而过;显然是听到沈柯的说辞,心生触动。
“几位先生,便由奴家为你们斟酒。”三人又聊了会儿,就见一名体态轻盈,身着紫纱的女子端着酒壶从楼上下来,弯腰将三人酒杯倒满。
沈柯拥有儒家八品·不忘生的修为,自是一眼便能认出此女,正是先前参与贺春舞、他多看了几眼的紫色蝶妖。
之所以从一众女妖中,多看了此女几眼;是因为此女身上的死气,和整场生机盎然的贺春舞,极不协调。
陆念鲤见了,以为他和对方有旧,便笑着打趣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此女脚步翩跹,花香馥郁。青藤这眼神,倒也毒辣!”
沈柯:“……”
啥毛病?你喜欢就喜欢,扯我做甚?话说你好歹是一府学政,怎地才一顿酒的工夫,就这般…荤素不忌了?
“学生之所以看她,是因为此女身上的死气,格外浓郁!”
原本以为青年,会随着他的话头,品评一番万妖楼的一众女子。
忽地听到沈柯说起那紫衣蝶妖,浑身泛出死气,陆学政连忙问道:“如此说来,你能看到生灵身周的死气?”
“夫子要是能感受到戏缢红绳上的怨气波动,便能明白学生所言非虚。”
沈柯说着,目光再次追逐蝶妖前去:“毕竟在百事巷长大的人,总得学些本事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