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丽每次路过外院里门市的后门,都加深了她的渴望。
“小来。咱们是邻居,你看能不能赊我们一套沙发,我们家慢慢给钱,每个月给你们点?”
“你想要哪种?”
“肯定是寡木头的啊。就这,已经够贵了。”
“寡木头的沙发,冬天坐着可是会冷。你们不怕拉肚子?”
“切,真是死脑子。你以为就你们会给沙发包垫子?我和婆婆可都有一手好针线,只要有沙发,自己缝个垫子还不简单?”
“一套沙发带茶几,供销社卖给你们,价格是20块钱。不过供销社从我们这收购的价格是16块5。咱们既然是邻居,我就收你15块吧?”
家具合作社虽然有自己的门市,但却并不能对个人营业,否则就是投机倒把。门市接待的对象,只能是各地的,各级的供销社的采购员,以及各个其他公家单位的负责采购生活物资的同志。
现行法律下,只有供销社有权把商品卖给个人。
严格说,于丽图谋的行为,实际上是违法的。但是现实里根本不会有人查这个。只是门市上的社员不敢擅专,把球踢给了王小来,让于丽亲自找王小来谈。
王小来把吃完清空的瓷碟合上筷子,递还给于丽。
“嫂子,这钱你打算怎么个分期法?”
于丽想了想,道:“你哥的收入挺不稳的,而且还得全部上交。如果分期,只能是让他上交工资的时候,让你三大爷多给他返一些。所以我想,每个月还你1块钱,怎么样?”
每月1块钱,一套沙发要15个月才能还清。
听上去有些滑稽,但这就是此时的普遍写照。
阎解成在各处当临时工,就算能无缝衔接,每月工资也就是10块钱的水平,还没有票证。
没有票证的10块钱工资,对比有票证的10块钱工资,购买力要贬值2倍都不止。
“我跟于海棠是同学,从她那边论,我应该管您叫姐。
于丽姐。我有一个想法,你看成不成?
我们合作社目前有20个人,外院干活的加上门市上招呼的,差不多有10个人。他们现在每天都是回自己家吃饭,中午来回跑着太耽误事。我考虑着是不是给搞个食堂,可惜没地方。
您若是愿意。我就吩咐他们往您这屋摆一套沙发茶几,以后中午就拿这当食堂。您负责给我们合作社做中午饭,合作社每个月给您发3块钱工资,怎么样?”
于丽心里算计一下,每月3块钱,5个月就能买下沙发了。比之前设想的每月按揭1块钱,15个月还清的计划快了一年的时间。感激的话正准备说出口。
突然醒悟。
这套沙发茶几是作为食堂,给社员们坐的。摆在食堂里的家具,我凭什么要花钱?
“小来。你们中午占我家当食堂,吃过饭以后,沙发还搬回去吗?”于丽问。
王小来对于丽这种旁敲侧击的弯弯绕已经有了概念,无视她的问题,直接抵达本质:“只要你家还愿意给我们合作社作食堂,这套家具就会一直免费摆在你家。不用你自己花钱买啦。”
“真的!?不用花钱?每个月还有3块钱赚?”于丽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要扑过去跟王小来拥抱的想法,不过第一时间掐灭了。但激动、感激、想要抒发的情绪反而因为自我抑制而更加浓烈。
在于丽湿润的眼神下,王小来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于丽姐,您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姐又不傻,哪能不答应呢?”于丽难掩激动神色,涨红着脸,向自己的老板表决心。
这份工作对于丽的好处远不止每月3块钱这么简单。
她作为专职的家庭主妇,天天都虚耗在无效的家务劳动中。
阎家虽然人口不少,但家务这种事情,弹性实在是太大了。
比如房屋角落,天天打扫,和每隔一段时间打扫一次,从效果上区别不大。这就是个家务劳动边际效益差的例子。
此时,于丽和婆婆的人生,很大程度上都被浪费在这上面。
而与之相比,每天中午只花两个小时买菜做饭,就能每月赚3块钱,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让于丽怎能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