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顾晏辞一般会睡个午觉。
他上完夜班凌晨三点多等睡着差不多就四点了,到上午八点起床,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不睡午觉熬不下去。
李绵绵倒是精力旺盛,被顾晏辞摁着头午休,却盯着天花板干瞪眼半小时都没睡着。
她悄咪咪起床,将卧室门打开一条缝隙,偷偷地往外面瞧。
顾晏辞躺在沙发上,一手枕着头,长腿微微地曲起。
他本来可以回家睡的,明明这么近。
但答应了蓝清婉要陪着李绵绵,他就真的一直陪在这儿,几乎寸步不离。
李绵绵说她不睡午觉,想让哥哥去自己的床上睡,他也没有答应。
还板着脸跟她讲道理:“女孩子的卧室不可以让男生进去,知道吗?”
李绵绵叹气。
有的时候,真感觉顾晏辞比李长风更像个爹。
哦,不对。
像个妈。
他比蓝清婉还要苦口婆心啰里啰嗦得多。
早上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还帮她松了松头顶的发圈,说头发扎得太紧会变秃。
他们之间只有两岁的年龄差。
却仿佛隔了整整一个银河,中间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顾晏辞这个人过分早熟。
李绵绵前几天就从父母那里听说他的妈妈去世了,今天又知道他和爸爸的关系也不好。
同样是野生野长这么多年,顾晏辞在生活上的自理能力却比她要强很多。
没有依靠的情况下,城市里的生活好像比村子里更难。
李绵绵以前最大的烦恼是怎样才能吃饱肚子。
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解决。
平时觉得饿了,她就去地里扒土豆吃。
逢年过节的时候,她还能去东家蹭个鸭脖子,西家蹭碗甜汤。
谄笑讨好没脸没皮,泥洼里打着滚也可以长大。
顾晏辞不行。
他是个脊骨刚直、爱干净的人。
李绵绵回房间拿了自己的枕头,蹑手蹑脚走到沙发前,想要将枕头塞进顾晏辞脑袋底下。
他睡得很沉,一挨到柔软的枕头便立即下意识地舒展脖子往上。
因为压迫太久,他垂下来的手指已经有些青紫。
李绵绵蹲下来,捏住他的冰凉的指尖,轻轻搓了搓。
许久,指尖终于恢复成红润的颜色,和她的手变得一样温热。
李绵绵小心翼翼松开他,又往旁边挪了挪,研究沙发的扶手。
她记得这个扶手可以放下来。
终于将扶手放平后,顾晏辞的腿得以解放。
但这个人长得太高了,家里沙发根本容不下他,即便放平扶手,他的脚还是掉了出去。
李绵绵站起来,郁闷地想,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他这么高。
只是矮一个头也好啊。
她叉着腰看他,过了会儿,回身进了书房。
窗外蝉鸣不断,反衬得屋内静谧安宁。
李绵绵没做习题,而是翻出草稿纸继续上午没画完的画。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经常捡个树枝就蹲在泥地前乱画。
这么些年画下来,竟然也有模有样的。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还夸她画画有天分。
不过村里初中的老师很少,基本都是身兼数科,夸她画得好的那个老师其实主要教语文数学,顺便上美术体育音乐课。
英语是不教的。
李绵绵来了这儿才知道世上还有英语这种东西。
所以她不敢跟别人说她喜欢画画。
万一她其实画得不好,丢人还是小事,只怕以后都没信心继续画下去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顾晏辞终于醒来。
抬手摸到枕头,他就知道小丫头已经起床了。
他先去用凉水洗了把脸,随后打开书房门,看见李绵绵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
发觉他过来,李绵绵手忙脚乱地把什么东XZ在了书下。
等他走近,看见的是她正在抄单词。
“藏什么?”
顾晏辞往书桌旁一靠,高大的身躯极有压迫性。
李绵绵心虚地埋着头:“没什么。”
“嗯?小姑娘现在都学会撒谎了?”顾晏辞伸手拿起她的书,“你可是我教出来的……”
他目光一凝,话音顿在喉间。
李绵绵那张草稿纸上画的是他。
虽然不是多么逼真,但特点都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他。
无师自通的,这画竟有些速写的意味。
李绵绵慌忙想用手去遮挡,顾晏辞已经先她一步将画拿了起来。
“你这……画得还挺好。”
顾晏辞看了半天,问道:“以前学过?”
说完,他便自觉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