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帛书内容,曹节努力镇定自白道,“不敢欺瞒国家,方才得知此事乃皇后所为,老奴自忖身为大长秋难逃罪责,确实曾请赵张二人邀内廷常侍一道前来向陛下求情,但与这袁恪绝无半点干系!”
见曹节直接把话竹筒倒豆腐平铺出来,张奉心下也是微凛,这些人老成精的老家伙,求生起来,断尾续命的本领着实惊人。
曹节越是这样把事情抖出来,就越能减少其中出错环节。也就是著名的蒙太奇手法,以假乱真制造假象迷惑他人。
然而他今天遇到的却是张奉,误杀他也是看过的。
“曹公恕罪,小子斗胆,方才得知袁恪自尽后,我首先便赶到了现场,确实是自缢身亡。而且卑下同时问询了北宫的近侍,确实曾见过袁恪往来过长秋宫。至于这与王美人死是否有干系,则卑下不敢断言。卑下陈述这些,只想佐证所言非虚而已。”
看向张奉的眼睛微微眯起,曹节终于开始认真审视这个年轻人。
而那边天子在听到张奉突然出声后,也缓缓闭上眼眸,某一瞬间,他其实挺不想搭理这些内廷角逐的。
身处皇宫多年,他以前虽然不明白,但现在多少有些领悟。这些依附他生存的宦官们,一旦想要重新排序时,必然会在他面前掀起一场争执。只是往常多是常侍小黄门宫女辩驳,眼下这个药丞张奉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即便他是张让养子,也与他刘宏并无亲近。
“曹公,朕是素来信你的,但此番牵扯皇后与外臣。朕还是希望你能自证清楚。”
“陛下,眼下袁恪已死,我说再多已然无用。然而望陛下念在老奴侍候多年的份上,准老奴些时日,臣定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呈上。”
“既然如此,曹公需几日时间?”对于曹节,刘宏依旧信任。
“三日!”沉吟少许,曹节给出期限,久在内廷他当然也明白日久生变的道理,绝不拖延。
“好!朕便与你三日,届时希望曹公能清楚的给朕一个交代。”昂然允诺,刘宏又环视众人,“诸位还有何建言?”
眼见刘宏对曹节依旧如此信任,众宦官也都沉默起来,然而已经将事情筹谋到这步田地的张奉,又岂能任由曹节这般平稳度过。
“卑下有言!”当下,已然身处人群的张奉立即朗声建言道,“陛下容禀,曹公宽宥,方才所言只为陈述实情。既然曹公愿彻查此事,卑下自无怨言,但还是先前那句话,卑下以为此番应彻查凶手是否有谋害皇子之心!”
“荒谬!”听到张奉再度提起皇子的事,方才忍了一肚子火的曹节终于憋不住,怒斥起来,“汝一再纠结小皇子事,到底意欲何为?乳臭未干,岂敢如此妄议大事。方才已然查出美人之死与长秋宫有干系,此番再度进言,难道想置国无皇后,皇子无母之境地吗!
若当真如此,你可知朝堂上那些名士,外臣们又会如何抨击。区区孺子,度事不明,却多番妄议大事,简直不可理喻!”
在曹节怒斥张奉的同时,刘宏也微微皱眉,瞥了眼张让,对张奉这样多次建言他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竖子!”于是曹节刚一说完,张让便连声呵斥起来,“朝堂内廷诸事自有曹公操心,岂有你这等小子置喙的余地,还不速速退下!”
其实曹节怒斥完那段话后,张奉的目的也已经达到。
他关心的并不是小皇子,而是曹节身居高位多年,对于皇后、外戚乃至皇嗣这些事情的习惯性安排。但这些事他可以想、也可以安排,却绝不能说出来,尤其是当着满堂宦官以及天子的面谈论。
若非被意外激怒,恐怕曹节是永远不会犯这低级错误的。而果然在用那段话训斥完张奉后,刘宏的面色也不好看起来。
至于张让则继续在刘宏旁边阴阳怪调的安慰刘宏,“国家且放心,曹公掌宫廷内外多年,处理此等小事还不手到擒来。”
“陛下容禀...”
“来人,将他给朕叉出去!”再次听到张奉出声,刘宏直接忍无可忍的下令让人把他赶出去。
然而事到如今,张奉又岂会放弃,即便双手已经被两名小黄门夹住,他也犹然破釜沉舟般呐喊出来,“陛下,内廷是陛下的内廷,外臣终究是外臣,岂能如吾等内廷近侍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