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一会儿,赌坊二楼窗户打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探出头了。
壮汉面色黝黑,身材高大,豹头圆脸胡子乍,再加上瞪大的眼睛,有一种猛张飞的感觉。
他怒视众人,声如洪雷,咄咄逼人。
郭孝嘿嘿一笑,混不在意对方的气势:
“我是郭孝,我来找张秀才对赌。”
“郭孝?没听说……啊,您是郭少爷!”
黝黑大汉本能地说了一句,又马上反应过来,原本的怒气和嚣张顿时收敛。
郭孝算不得什么,但他爹可是一县之主,他们飞鹰帮也不算老实。
对方调动警务司,抓了也就抓了,还是一笔不菲的政绩。
他搓了搓手,粗犷的声音极力温柔,像是被阉割的鸭子叫。
“原来是郭少爷,在下张三,多有失礼,我家少爷不在这儿。”
郭孝继续追问:“那他去哪了?”
“好像是去北窑头了,说要去找一个人,叫什么林……”
壮汉猛的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好像是叫林三刀。”
“那林三刀杀了我家的镖师,还被无罪放出来了,我家少爷说他要去讨个公道。”
林飞语在后面默默地低头,心里一阵卧槽。
郭孝面无表情哦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惜。
“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
黝黑大汉见他们要离开,也是松了一口气。
“诸位慢走,我家少爷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郭孝点点头,不再犹豫,宽大袍子一挥,扬起大片雪花,转身就走。
一众跟班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郭少爷再见!”
张三奇怪的看了一眼被落下的林飞语,再次关上窗户。
……
一刻钟后,北窑头。
位于平安县边缘的北窑头,有着县城里规模最大的出租屋。
地方又乱,房租便宜,在此居住的大多都是穷人或者上不得台面的人。
有些房子的房东甚至都被租户杀了,空出来不少的空房子。
林飞语平日里的很大一部分收入,都来自于这些和蔼亲切的邻居们。
将他们举报给官府,或者直接抓到警务司,是会有奖金的。
大夏整体的皇权还算稳固,中央集权有一手的。
但在地方上,尤其是平安县这种接近于边界的小地方,却更偏向于江湖的设定。
朝廷不管,地方百姓得过且过。
大多数的县城纵使没有审判组,但督查司和警务司是少不了的。
至少也起一个相互制衡的作用。
而平安县呢,连督查司都没有。
甚至连当地的警务司,大多都是普通人,最多就是一品的铁衣捕快。
这也是当时林飞语那么轻易就被定罪的原因之一了。
官方能管,可以管。
但没必要,也懒得管。
林飞语匆忙回来,街道空旷寂寥,却并没有看到一片喊打喊杀的场景。
没有他想象中的厮杀搜捕的景象,北窑头与以前一样,昏暗阴冷,无人问津。
“奇怪,怎么没人。”
林飞语绕着北窑头走了一圈,发现地上积雪大多白净,没有多少脚印,决定再次返回市场。
马上就天黑了,集市即将关门,再不买就真的得睡木板床了。
待他再次回来时,太阳彻底落山,最后一抹余晖早已被远处青山轻轻敛去,留下一地的清冷寂静。
冬日,天黑得早,有的家里已经点上了油灯,透过玻璃纸,隐隐能看见交叠的人影。
林飞语双手占满,背着被褥,提着油灯、锅碗瓢盆还有一些蔬菜瓜果,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一时间十分瞩目。
然而最为醒目的,是他买到了一个大钟表,此时就背在背上。
就是现代的走针的钟表,同样是12格的指针,这让他震惊不已,很是好奇为什么会有这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
就好像是在走路时,忽然遇到了一只穿着靴子跳舞的猫,十分奇特的感觉。
这一个钟表可是稀罕玩意,店掌柜忍痛从京城进过来的,一直卖不出去。
如果是本地人自用,当然不会为了看时间就花大价钱买这样一个东西。
今天终于有人买了,花了林飞语二两银子。
除此之外,他还在一个书肆耽误了很久
看了不少的《夏史》和《大夏地理志》,林飞语对这方世界的最后一块记忆碎片基本补全。
推开自家的院门,借着月光,能看到积雪混杂枯瘦的落叶。
“嗯?”
“有人来了?”
进了前院,林飞语发现自家的玻璃呈现微黄之色,油灯的颜色在黑夜里显眼无比。
他顿时警惕起来,呼吸变得悠长,气血下沉,气息更加平和,更加不引人注意。
左右环视,林飞语只看见了角落里的木棍,将其抄起,脚步轻挪,慢慢接近房门。
不过旋即,他表情一松,凝重之色尽去,卸下买来的东西,只将木棍紧紧抓在手里。
他已经想通了,如果是敌人,不可能开着灯等着自己。
这样一来,八成是审判组的人了。
林飞语试探着喊道:“唐姑娘,是你吗?”
好似一阵微风吹过,恍惚之间,他敏锐的察觉到身后多了一人。
明月皎皎,清亮的月光投在地上,照出了不速之客的影子。
来人位于明暗交界之处,隐约可见半边轮廓,身裹披风,带着面具看不清面貌,赤手空拳没有武器。
像是一个机器人。
黑衣人影直挺挺站着,从胸部来看应该不是女子。
不是唐凤元?
林飞语神色一凛,试探着发问:
“阁下何人,深更半夜为何出现在我家门口?”
黑衣人不做回答,双腿一屈一伸,利箭一般爆射,一拳轰出。
林飞语身子一转,手中木棍顺势高举,猛的砸下。
势大力沉的一击没有取得他预想中的效果,黑衣人另一胳膊抬起格挡,便荡开了这一击。
当~
沉闷的响声回荡在漆黑的夜里。
林飞语瞳孔一缩,迅速后退。
刚才那一棍的反震力可不小,他的虎口已经微微发麻,险些都握不住棍子,对方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这家伙得是什么境界?不会是张鹰亲自来了吧?
黑衣人好像没有痛觉一般,发出僵硬渗人的笑声,再次贴了上去。
拳头的劲道掀起狂风,炮弹一样轰出,瞬间就到了林飞语的面前。
阵阵寒意从背后涌起,他本能地抬起双臂格挡。
这一拳比刚才更重,林飞语抵不住坚实力道,直接翻了一个跟头,衣衫破碎,被砸进了里屋。
卧槽,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林飞语的胳膊酸疼无力,再起不能,只能躲避。
黑衣人仍旧无言,似高耸的铁塔,似蛰伏的猛虎,沉默着缓缓逼近。
林飞语后退,不顾脸面地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唐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