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王文就可以大权在握,还可以让群臣心服口服。
“讲具体一点。”
朱祁钰当然知道王文要讲什么,不过朱祁钰是要借着王文的嘴说出来,让群臣和天下人都能够听到。
“洪武祖制,我大明宗室男丁自天子以下,为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亲王每年俸禄有一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两千石,最差的奉国中尉还有两百石。”
“宗室女子也有八等,分作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郡主、县主、郡君、县君和乡君。”
“我大明制,皇姑曰大长公主,皇姊妹曰长公主,皇女曰公主,俱授金册,禄二千石,婿曰驸马都尉。”
“亲王女曰郡主,郡王女曰县主,孙女曰郡君,曾孙女曰县君,玄孙女曰乡君,婿皆仪宾。”
“郡主禄八百石,余递减有差。”
“至于奉国中尉和乡君之后,宗室子弟爵位不降,世代以此领取俸禄。”
说了这些情况后,王文重重的又补了一句。
“臣以为,宗室子弟有撑爆我大明之险!”
王文说完就俯身下去。
之所以如此作态,是因为王文违背了“疏不间亲”。
为了表明自己的“罪过”,王文不得不拜。
“驸马都尉焦敬,你执掌着宗人府,说一说宗室如今的情况吧!”
朱祁钰在让王文起身后,又点名自己的姑父。
“我大明宗室,以族谱记录,以玉碟为证。”
“太祖洪武之初,室人口才五十八人。”
“到了太宗永乐年间,三十年翻了一番,增加到一百二十七人。”
“微臣出任宗人府宗人令后,对皇室族谱、玉碟进行清算,如今宗室子弟有八百六十七人。”
焦敬当然也是受了朱祁钰的指使,然后才有了今天的数据。
“你为宗人令,有什么看法?”
朱祁钰在询问焦敬的建议。
“土木堡之变,京师保卫战,先帝驾崩,如今我大明正是多事之秋。”
“朝廷难处之事,无如宗室。”
“盖国家财赋有限,而宗室生齿无穷。”
“我大明立国不到百年,如今玉牒见存者,已然增长不下十倍。”
“若是长此以往,即揭天下之赋以供之,尚不能给。”
“况又有朝廷之经费,于北要用之九边之军,于南要供养平苗瑶大军。”
“臣以为,为大明计,为天下计,为宗室计,当行清荫之事,当限制宗室用度。”
朱祁钰之前已经暗示的十分清楚明白,焦敬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高皇帝封建诸王,敦睦九族,凡子孙胜衣以上者,皆仰食县官,恩至渥矣。”
“故而臣以为当必须设法、定限、分委、责成,谨列款以请。”
和焦敬一起执掌宗人府,也是朱祁钰姐夫的驸马都尉石璟,他也是站了出来。
“我大明天子,太祖、太宗、仁、宣、徽、景,前后已传六帝。”
“高皇帝子,实封亲王共二十四人,名,为秦、晋、周、楚、齐、潭、赵、鲁、蜀、湘、代、辽、岷、谷、韩、沈、安、唐、郢。”
“太宗封子亲王者一人,王号赵。”
“仁宗封子亲王八人,郑、越、襄、荆、淮、滕、梁、卫。”
石璟说出了明朝封王的具体名额。
如同建文子嗣,如同造反的汉王朱高煦,已经从族谱除名,石璟也就没提。
“本次清荫宗室,臣还发现不少投机取巧之法。”
“比如有些宗室把小妾所生的子女,谎报为正妻所出,因为嫡出和庶出差了一个等级,俸禄也有高下之别。”
“还有如同前次谋反之广通王、阳宗王,乃是因为与其兄长镇南王分家产不均,故而心怀怨恨谋反作乱。”
“宗室乱象,已经到了不可不治!”
石璟禀告之后,就是对着朱祁钰深深一拜。
石璟也是受了朱祁钰的指使,然后参与其中。
石璟还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朱姓宗室们怨恨。
然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石璟要是不协助朱祁钰,那么他自己就会先宗室一步挨朱祁钰的刀。
“朕深以为然!”
铺垫都做到这里了,朱祁钰也到了出来表态的时候了。
对于后世有人说明末宗室不下百万,朱祁钰认为有夸大嫌疑。
不过朱明皇室能生,也是不争的事实。
朱元璋的龙子龙孙们,先后登基继位做皇帝的共有十七人,封为亲王的八十三人。
从洪武年间宗室人口58人,到嘉靖八年8203人,到明隆庆三年18492人,到明万历三十三年157000余人。
估计到明朝末年,宗室人口至少已超过20万人。
朱明皇族,大概是世界上繁衍发展最快的宗族。
对此,明人王世贞所说,这是“千古所未有也”。
为了给大明释放压力,为了不至于老朱家的后代被人屠戮,朱祁钰必须要限制宗室。
而且朱祁钰是一个穿越者,他对于宗室的亲情不浓,他也是最合适当这个“恶人”。
“朕欲制定《宗藩条例》,以为宗室定制。”
“其一,凡是宗室子弟,降爵五代后为布衣。”
“其二,今后宗室爵位只有五等。“
“男丁作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
“女子作公主、郡主、县主、郡君、县君。”
“其三,宗室子弟俸禄永为定额。”
“亲王1400石、郡王1000石、镇国将军800石头、辅国将军600石、奉国将军400石头。”
“公主1200石、郡主800石、县主600石、郡君400石、县君200石。”
朱祁钰这是给大明财政减轻负担。
当然,朱祁钰也不是说后世一定玩按照这个数额给宗室发放俸禄。
要是后来宗室再继续膨胀,那么俸禄还可以再减一减。
“陛下此番为国为民之心,臣本敬佩之。”
“然而臣以为,陛下是否太过急躁?”
“诸王宗室们,又是否能够接受?”
吏部尚书王直,从文官队列中站了出来。
“对于两王谋反一案,老臣也是有所耳闻。”
“镇南王岁俸两千石,而广通王和阳宗王的岁俸只有一千石。”
“同样都是我大明郡王,兄弟待遇却是相差了一倍之多。”
“先是广通王之母妃,盗取岷王府金银资助自己的儿子被发现,然后其自缢身亡。”
“随后广通王和阳宗王一起,破开岷王府围墙,入内抢夺府库财货。”
“正是因为新仇加上旧恨,所以两王才会受他人蛊惑而谋反作乱。”
王直对于两王谋反之事,说得更加详细。
身为百官之首,朱祁钰也是把奏章、密报给到王直看过的。
“若是陛下逼迫诸王宗室太过,臣唯恐宗室作乱者不知凡几!”
王直这是在警告朱祁钰,欲速则不达。
明朝宗室们已经习惯了大鱼大肉的日子,真要是马上就推行如此严苛的制度,王直担心藩王们会揭竿而起。
毕竟已经到嘴的肥肉,没人愿意吐出来。
要是在出现几个广通王、阳宗王,那不就是天下狼烟四起?
“东王先生之言,老成谋国之真知灼见!”
朱祁钰夸奖了王直一句。
王直是守旧派大臣的领袖之一,也是拥立朱祁钰登基的从龙功臣之一。
虽然王直三番四次和朱祁钰尿不到一壶,可朱祁钰还是容忍王直继续人在庙堂之上。
除了感谢王直的拥立之功,朱祁钰也是想着有不同意见的存在。
朱祁钰不是固执已见,也不是独裁到听不进他人意见。
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就必须要容忍异见者的存在,就必须要兼听则明。
要是整个朝堂之上都是歌功颂德之声,朱祁钰知道距离亡国亡天下也就不远了。
“朕也知道阻力会很大,然而朕为了后世子孙,不得不背负不体恤亲族的骂名。”
“大明乃是天下人的大明,非是一家一姓之大明。”
朱祁钰其实是信奉孟子“民本”思想的。
朱祁钰也不愿意自己从屠龙者,变成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