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拿破仑在八点左右放弃睡眠,翻身起床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披上自己常穿的衣服,只穿着一套白色衬衫,单排扣的克拉夫外套像一团垃圾被弃置在床尾——没等女仆给他准备好点心,他就夺门而入,抢过女仆手中的糖罐,大勺大勺的往土耳其咖啡里加白糖,糖粒像一场冰雹那样,噼啪地落在仿中式陶瓷杯的杯沿,杯碟,以及塞尔夫厂产的杯沿标识上。
现在,拿破仑固执地认为,他可以通过胡乱花费这种价格高昂的白色黄金,消耗贝尔纳多特的财政储备,他抬起头,高举杯子,恨恨地把糖水一饮而尽,舔完了杯底的每一粒糖砂,这才从书柜上拿出《新植物学》。
拍了拍书皮上的灰尘,他对着《新植物学》封皮上的南美植物哀叹了好几声,这才说道:
“如果真被流放到圭亚那,到原始森林里《图皮南巴》,我就得靠你了。”
《新植物学》是法国植物学泰斗查尔斯·德·布鲁泰尔的著作,详细记录了他在南美洲大陆考察时遇到的各种植物,拿破仑此前为巴黎构思温室花园的时候买来了它。
拿破仑飞快地翻阅数页,快速越过自己在扉页上乱画的玻璃金字塔,然后听见了微弱的敲门声,
“请进,”他合上书,端正坐姿,看到菲利普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波拿巴先生,”菲利普压低声音,“有位绅士带着他的夫人,经贝尔纳多特执政的允许,想在今天中午拜访您。”
“还有人想要拜访我——现在?”拿破仑苦笑道,“我从前认识他吗?”
“也许您听过他,他是尚贝里的德·布瓦涅伯爵,在海外冒险,获得大笔财富后定居英格兰的乡村,在我国与大不列颠和谈后,他在执政邀请下回到法国,正想拜访像您这样杰出的人物。”
尚贝里原本是萨伏伊的领土,但现在无论当地人愿不愿意,它都已经成了法兰西祖国的一部分。
“杰出?要是我杰出,我就不会在这儿…”
拿破仑摇摇头,又补充道:
“如果他带着贝尔纳多特的任务来就直说——这位尊敬的伯爵总不能是邀请我合伙,帮他管理圭亚那的什么种植园吧?
“先生,我不会知道这种事情,或许只有见到德·布瓦涅伯爵本人,您的疑惑才能被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