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
新乡城中。
李嗣源到底是李嗣源,从来都不负多疑之名,当他如愿以偿,端坐在新乡城中之时,他却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赢得太容易,就是这种感觉。
“六弟。”
“大哥,你有疑虑?”
“嗯。你来说说,这次我们撤军,也确实是处于不得不撤的窘境,太原丢的代价太大,我们迟早都要拿回来。但问题在于,那王彦章明明是一将才,又为何会犯这种穷寇莫追的低级错误?到最后,他竟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嘶……莫不是有诈?!”
李嗣源城都拿了,却还在这疑神疑鬼,属实是对沈风多少有了点心理阴影。
“大哥,诈不至于。破了新乡,洛阳可就近在咫尺了!我们……”
“这就是诈啊!”
李嗣源这有些本能的话一出,兄弟俩对视一眼,瞬间都反应了过来。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沈风给了他们一个攻取洛阳的机会。
但夺还是不夺,这是一个问题。
“开弓已无回头箭……王彦章这厮,是自愿赴死!沈风啊沈风,你用王彦章的命,去做一场局,真是好手段!”
李嗣源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若去攻洛阳,梁地已无大将,则河南道必为我所得。只是,我们的山西道,就得全丢了。”
“此举优劣参半。优点是,夺了河南道的诺大地盘,即使丢了山西,但我仍有逐鹿中原的资本。缺点却有点麻烦,这河南道是新取之地,民心不附,军中家眷,又多在山西。届时,内部动荡,必为我所缚,更别提那不良人暗中作祟挑拨人心……”
说到这里,李嗣源的眼神也阴沉了下来。
阳谋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计谋。
在明面上,李嗣源倒是把自己的利弊看的很清楚。
李存礼听得苦涩,但他还是把自己的思路为李嗣源补上。
“大哥,可我们若不去攻打洛阳呢?那岐将高思继分兵伐晋,还有一路人马留着在攻打郑州,虽不知其底细,但我们若不与沈风争地,那大梁,可就是白送他了!更何况,就算回了山西,沈风早有防备,我们大概率也夺不回太原啊。顶多就是……退守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是燕州,云州,幽州等地的总称,所处地形偏远,沈风的攻势再急,一时半会也到不了那,确实能做退路。
早在李存勖还为世子的时候,李存勖就带兵攻打燕云幽州等地,卢龙节度使刘守光父子所建立的桀燕,两年时间就被李存勖给灭了。
李嗣源算是继承了弟弟的遗产。
当李存礼的话说完,李嗣源听了之后,却被他瞬间否定。
“绝对不行!”
“若是退守燕云十六州,最坏情况下,那就相当于一战之中,被沈风吞了半个晋国,一个梁国,而我却一无所获!燕云十六州,这穷地方只能做桥头堡,却不能做基本盘。没了富可敌国的中原,还想去逐鹿天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李嗣源咬牙说道,他的表情恶狠,自家兄弟那有条理的分析,却让他下了最终的决定。
“大哥,那我们……”
“兵发洛阳!”
“可营中将士……”
“尽量封锁消息,山西的情况能拖延多久是多久。我怕军中仍有不良人,六弟,你亲自去办,若有动摇军心者,斩!”
“是。”
李存礼拱手弯腰称是,再起身间,他的心间却灵光一闪。
“大哥!”
“何事?”
“若是攻下洛阳,可否许将士们……屠城?以利诱之,则军心可用,必不思乡!”
毒计一出,让李嗣源心头狂震!
他断然喝道!
“不可!”
得到拒绝,李存礼神色急切,一心为李嗣源着想:“大哥!我等已是孤军啊!若是战事有阻,军心一散,我等身后无路,则性命休矣!”
“我说不可!”
李嗣源再次低吼一声,他阴沉的眸里,尽是他的野心:“此一时彼一时!在局势里我们是下风,已是孤军,要再开屠城这个口子,还屠的是洛阳,则天下去矣!”
“六弟,你是知道的。我在山西养望,还有个好名声。若是没了民心,莫说争霸天下,自保尚且难成!已是乱世枭雄,那失败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