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刚有好转,没过几天又失眠了,因为焦虑。”
“压力大?”
“我失业了。”
失业,相当合理合理的缘由。
据统计,如今青年失业率已突破百分之二十,意味着每五个年轻人中,就有一个失业者,这其中还未包括毕业后从未参加过工作的应届生。
焦虑与迷惘组成了笼罩在年轻人头顶上的阴云。
可是……叶医生双手交叉置于身前。
他是安淮市最好的心理医生,相对的,收费也较为高昂,每小时两千元。
黎晗常来,显然没有经济上的困难,那为何会因失业而困扰呢?
“你觉得自己缺少社会定位?”叶医生一语中的。
无所事事久了,难免缺少存在感,再进一步,就是自我价值不足。
人终究是种群居生物,是处于社会上的,而非孤立存在。
假设把人丢弃在某个星球上,只能看到一种颜色,没有任何动物,甚至找不见一块石头,发出的声音也带不起空气的振动,无声,无物,那种得不到回应的空虚会令人感知不到自身存在,怀疑自己是否是活的。
想要消除这种空虚,最佳方式必然是“爱与陪伴”。
两种极奢侈的东西。
“没错。”黎晗点头,“之前我能从读者反馈中获取满足,无论好评还是差评,都是对我存在的一种肯定,我给他们送去了情绪价值,现在工作室倒闭,杂志没了。”
“社会定位不仅一种,你可以试着转换思维,凭兴趣做事,喜欢手工就卖手工,喜欢创作就保持创作,你拥有的财富允许你这样做。”叶医生放下笔。
黎晗对他讲述过自己的家庭环境,亲人并不能带给他自信,自爱和自尊,更别提陪伴。
人具有自我调节能力,假如无法从亲人身上获取爱,缺乏安全感,那么本能会让他们变得疯狂索取,渴望从旁人那里得到源源不断的情绪价值,即便对方已足够用心,依然会觉得不够。
不够,那便用数量弥补,宁滥毋缺。
但矛盾的地方来了,黎晗是个完美主义者,不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不要,养不好宠物宁可不养,不确定能白头相守的恋爱不谈,这一切成了痛苦的根源。
所以他没劝黎晗尝试这些。
“已经在筹备阶段了。”黎晗说,“我想帮表妹安排个工作,让她挑个喜欢的行当,开家店铺,开业后我去帮忙。”
茶水渐凉,水汽消散,茶色加深,他将茶水饮尽,重新倒了一杯。
短暂的寂静。
表妹,叶医生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黎晗极度抗拒接触社会,表妹却能让他从家里走出来?不该是塞钱打发了事吗?
不对劲,很关键。
“你和表妹……关系挺好?”思忖片刻,叶医生问道。
上次黎晗还说自己与表妹十几年未见,乍然相遇不太习惯。
这才过去一个多月,态度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称不上好。”黎晗下意识否认,“毕竟是家人,能帮就帮,何况她还给我做饭,拉我去散步,给我买……”
话说半截,戛然而止。
这关系还称不上好?前言不搭后语,他到底在否认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