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番禺的马路上,来往的人和车都并不太多,也没有谁因为陈晓欣把车停在路边,而对她按喇叭,也没有交警过来催促她离开或是记录她的违章,毕竟在车流并不多的路上,她停车的这两三分钟,并不算是一件太值得关注的事。
而路边鸣叫的蝉,也丝毫不太在意路上汽车的尾气。
也许它们是抱怨的,但是,它们没有办法,用人类能听懂的语言去抱怨,或者说,它们没办法把这种抱怨,传递到人类的感知范围里。
按下车窗的陈晓欣觉得,这蝉鸣大约和她母亲黄樱心里的不悦,是有着本质上的一致,也许都充满着,难以找到一种可以跟别人沟通和述说的惶恐。所以蝉在鸣叫,不停的鸣叫;而黄樱随时随地,寻找着发泄的渠道和途径。
“阿嫂,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陈晓欣长叹了一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大嫂说道,“老实说,我娘这个年纪了,劝她,其实劝得了一次,劝得了两次,但你我都改变不了她的三观啊,对不对?”
她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真的是让她头痛的事情,比公司里、职场上的办公室政治还是项目的运营,都能让她这么感觉到艰难。
因为如果站在彼此的角度,几乎所有人,都没有错。
母亲黄樱在她的角度,也只是担忧家里的状况,而对于家里不去工作的媳妇训斥一番,以防坐吃山空,这有什么错?但对于大嫂刘宛晴来讲,当初嫁给陈晓轩之后,是丈夫和婆婆再三劝说她,做个全职主妇,然后尽快要个小孩,所以她才辞去了当时做到代理店长级别的发型师的工作。
谁有错呢?似乎谁也没有错,如果一定要说有错,那就是陈晓轩的错。
但母亲心痛儿子,妻子也不忍去责怪丈夫,她们觉得,在陈晓轩的角度来说,生意失败,没有守住祖业,已经足够让他难受和心酸了,还怎么可能去给他添加更多的烦恼呢?
过了良久,电话那头的刘宛晴才开口:“如果、如果我提出去返工,妈妈到时又会大发雷霆。”她说的“妈妈”,指的当然是婆婆黄樱,但陈晓欣却听得出来,大嫂掩饰着,那内心的怯意。
很多人都这样,或者说,所有人,很多时候都会这样。
他们嘴上说的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就如黄樱对刘宛晴发火,陈晓欣很清楚,压根就是大嫂没去工作。
这本就是天性,在小孩成人之前,父母就一直抚养和保护着他或她。当他们花费了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逐渐习惯了这一切,突然有一个人走进儿女的生活,与其组成一个新的家庭,比原生家庭更密切,更亲近。
所以,几乎大多数的母亲都会视自己媳妇是敌人,潜意识里,跟自己争夺儿子的敌人;正如几乎每位爱自己女儿的父亲,只要能力许可,都会对女婿行为极为挑剔。情商足够高的父母,会去调整这种情绪,去控制自己的行为。但黄樱明显不是,所以当她特别惶恐无法自制时,她就暴露出了对刘宛晴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