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真人的四字称呼是一字一字说出来的,语气很重。
高兆明白他的意思:
一、你高兆要心里清楚:你只是一个居家俗道的居士,不是庙观里真正的道士、真人,不能算是上清观的内家人,不要左一句“我们”,右一句“我们上清观”。
二、要是你硬惹事,先不说上清观保不保得了你,到时不一定愿意保你。
三、邙姬那几户所在的那片地,原本是荒山野岭,但现在是个香饽饽,已经有人盯上了。
邙姬是丈夫姓+女子姓,即她姓姬,丈夫姓邙。她生下女儿后没多久丈夫病逝,没有儿子,村里要吃绝户,她不肯,就带着唯一的女儿邙小小出逃,在那山脚的一个树桩边看到年幼走失的桩子。
邙姬勤劳,凭一己之力盖起房子,又在路边搭了草棚,向往来的信士叫卖温水,桩子和女儿邙小小则到山上找野麦挖野菜,日子竟也过得下去。
不久跟来一户,说也是苦命人,学着邙姬在山脚叫卖温水,在附近开荒种地,日子同样过得下去。
数年过去,如今形成个七户的小村落。
月初时,忽然有人来说这片山脚是西邙村的地,限他们一个月内要么交税,要么走人。
在周国,二十授田,六十归田,一户一百周亩,正常光景下能年产一百五十石左右粟,农税什一,即一年交十五石粟。
对于普通农民这还行,可那些人说要交的是什二,其中什一是“租税”,不收粮,只要钱,而且是按当下零售卖价来算,那就是每户一年千八钱。
还要补清往年的,这对邙姬他们来说根本给不起。
那片山脚是登上清观的必经之路,在邙姬等几户经营数年后,有形成小集市的潜力。
他们明显图的不是那点“什二”钱,而是在赶人,要取而代之。
巧了,高兆对那片地也有想法。
“实话告诉你吧,听他们的意思是,真正觊觎那片地的不是西邙村,而是成周邙府。邙府出面,就是大道长也要三思,所以农税他们要交清,你也不要有什么心思。”
山道又一次陷入沉寂。
只剩吱吱的踩雪声。
高兆不想放弃。
在他这里就没有放弃二字。
许久,
“帮我拖几日……十日,如何?”
“十日?”
首阳真人感到惊诧。
他惊的不是时间太长,而是太短,十日能干什么?帮那几户筹钱?
“只需十日?”首阳真人再问。
高兆点头。
“三个月内,我会让邙姬他们在山脚建起一座牌门,这样就正式将整座翠云峰纳为上清观范围,道长您来命名。另外,我会把桩子他们组成巡山队,保护村庄的同时,按您的意思进行不定期巡卫山道。”
这是高兆的交易报酬。
听上去平平无奇,但相信他首阳真人是聪明人,会懂的。
建造牌门在后世是小事一桩,但在这个时代说是天大的事,而且免费,加上将整座翠云峰纳入势力范围,这甚至可以让一代掌门留名青碑。
另外,邙山多匪,已经出过多次信士被劫被害的情况,更重要的是,这支武力将由首阳真人说了算。
还有,大道长年迈,观中几位真人资历深厚,唯首阳真人最年轻。一旦牌门建起,庙观范围扩大数十倍,再加上手握巡卫力量,形势将完全扭转。
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高兆看到了,他眼中闪过一缕光,也看到他表情平静,云淡风轻。
他的确是个聪明人。
片段,
“对上清观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你真能做到?”
高兆点头,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都不用把话说开。
“金谷子,你为邙姬和魏阳他们如此卖力,到底图什么?”
“大道长既然赠我金谷道号,我金谷子便要为上清观上刀山,下火海。安容野民,救治伤员,巡卫庙观,金谷子义不容辞!”
首阳真人:“……”
他停下了脚步,锁眉闭目。
片刻,
“行吧,我想想办法,最多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