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河东郡八百里急令,高兆顺利进入应侯府,范雎亲见。
能够理解,王稽是他救命恩人。
高兆此前与王稽饮酒时就不断听到吹嘘说:每每遇事不决,他都会请应侯帮忙决断。
书房外,高兆只是站着,没有跪,也不说话。
“你不是王郡守的人?”范雎坐在书房里,皱眉问。
“高兆,周国雒阳人,一名行商。”高兆掏出白府令牌,双手捧示。
范雎远远看着,没有接。
“为何会有王郡守的急使令牌?”
高兆明白他的意思:士农工商,在秦国商人最为低贱,商人又分“行商坐贾”,行商是再次等的商人。小小行商怎么可能认识郡守,还能拿到八百里急使令牌。
高兆没有回应,望了眼左右。
“都是我的人。”
高兆仍是目光落地,一动不动。开什么玩笑,接下来要说的话能惊掉你下巴。
范雎冷哼了声,挥手摒退所有人。
“进来说吧。”
“我这次过来是要代替应侯,成为秦国相邦。”高兆自己落坐。
范雎:“?”
范雎:“?”
范雎:“?”
高兆就喜欢看别人满头问号的表情。
“你要取代我做秦国相邦?”
范雎的嘴巴久久没有合上。
他先是以为是刺客,要叫人,但看高兆一动不动,又根本不像,于是再打量起来。
“哈哈!——”
打量到最后,他仰头大笑,不知是真好笑还是觉得太荒唐,泪花都笑出来了,“高公子,请闻其详!”
“敢问应侯,越之文种、楚之吴起、秦之商鞅,他们的结局你羡慕吗?”高兆问。
文种为越奋起,灭吴九术,被赐自杀。
吴起为魏强兵,变法强楚,车裂肢解。
商鞅为秦变法,国富兵强,五马分尸。
范雎听了却是呵呵地冷笑,直摇头。
“我范雎虽然不才,但不至于被你如此轻易迷惑。若说将来我的结局跟他们一样,那我也心甘情愿:羡慕!”
“为何羡慕?”高兆紧接着问。
“为人臣子,本就应当效忠诚,尽仁义,以身殉难,虽死而无所怨惜,不是吗?”范雎反问。
“应侯说得极对,文种、吴起和商鞅作为人臣,他们为君尽忠尽义,是对的。但他们的那些君主,却是错了。
就如比干忠诚,却不能保殷商,子胥多谋,却不能保吴国,申生孝顺,却晋国仍然大乱,所以能臣还需要有明君。”
范雎微愣,随后点头,表示认可。
“没有谁愿意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一辈子,结果却不得好报。大家图的无非是名,是利,或是子孙后代。总而言之,英雄可以流汗流血,但不应该再流泪,甚至是污辱枉死,对吗?”
范雎再度点头。
“所以为人臣子,性命和功名皆全,是为结局上等。功名流芳却惨死非命,结局是为中等。若性命苟全却千古骂名,结局是为下等。”
“高公子智识深明,范雎为刚才的怠慢道歉。”范雎起身要向高兆揖礼。
“高兆万万不敢承受!”
高兆也连忙起身,见拦不住,还以天揖之礼,人家毕竟是权倾秦廷的相邦,人家讲君子礼仪,你更得讲。
“应侯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吞诸侯,使秦鼎盛,高兆是打自内心地倾佩。”
好话不嫌多,马屁谁都爱。
“今日斟杯细谈。”范雎听了哈哈大笑。
他挥手要叫人准备,高兆赶紧止住,拉回正题:“应侯是要结局上等,或是中等,还是要下等呢?”
“自然能是上等。”
功名流芳却惨死非命,性命苟全却千古骂名,这中等和下等的结局谁会愿意要,这是既定的答案,高兆笑了笑。
他凑前低声问:“那应侯认为,当今秦王是圣明君主吗?”
范雎脸色凝重,最后还是点了头。
高兆抿笑。
“高公子为何生笑?当今秦王的确待雎……”
高兆再度举手止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