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她娘拉着她的手哭天抹泪，“爹娘实在没办法了，黄牙婆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等你安顿下来了记得给家里捎个信，眼看着你二弟也该说亲事了，这聘礼还没着落呢。”第一次，她从亲娘营造的悲情戏码中清醒过来，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跟着黄牙婆走了。

夏仲春叹息一声，轻轻地将腊梅揽在怀中安慰：“这样的人家离开是一种解脱，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谢谢您。”腊梅声音闷闷地，“小姐，你说他们现在有没有后悔把我的两个妹妹溺死了？”

“呵呵。”夏仲春嘲讽一笑：“肯定将肠子都悔青了，一个女儿只能给一个儿子换来聘礼，另两个儿子的聘礼还没着落呢。不过，要是让他们重新选，他们肯定还会将你两个妹妹溺死。”

“我最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将我往脏地方卖，我们村有一户人家，生了女儿养到五六岁，就将女儿卖到那种地方去。”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夏仲春震惊不已，“他们都是畜生！”可不就是畜生，畜生都干不出这等事。

再次躺下，夏仲春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上的窗幔发呆。

腊梅哭诉一番，终于痛快了，察觉到身边的小姐没有入睡，心中愧疚，自己不该跟她讲这些的，生怕打扰到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我没事。”夏仲春突然开口，“不瞒你说，我也曾是那些被父母弃杀的女婴之一，不过我命好被爹爹救了，这才活了下来。我一想到有那么多的婴儿被亲生父母或杀死或丢弃，就喘不过气来。”

“小姐有一颗慈悲之心。”腊梅说：“小姐，你知道吗？我看到太太和您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家人都是心善的，所以我才拼命表现，想留下来。”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小姐不会觉得我很有心机吧？”

“不会。”夏仲春莞尔，“你坦诚大方有主见，我很喜欢。”

腊梅笑了，“不枉我给黄牙婆做了这许多天的饭菜。”她转过身子冲着夏仲春，“原本今天她不肯带我的，我就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她心一软就把我带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欢快，“谢天谢地，让我遇到了一户好人家。”

“我们能找到你，是我们的幸运。要是找个雯雯那样的丫头回来，走出去别人肯定会以为她是小姐，我是丫头呢。”

“哈哈，小姐您真逗。”腊梅挪了一些身子说：“你知道为啥黄牙婆想把雯雯买了吗？”

“为什么？”夏仲春被吊起了胃口。

“雯雯之前是伺候少爷的，那少爷想纳她为妾，但少奶奶不同意，提脚将她卖了。到了黄牙婆这里改不了自己的脾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儿，不是捂着胸口咳嗽，就是迎风流泪，结果就是把自己作病了。她来了三个月倒病了五六回，花了快二两银子，黄牙婆怕她继续作下去，这才着急将她卖出去。只是她一听不是在少爷房里伺候就没了兴趣，当家主母谁会喜欢她这样的？这才一直卖不出去。”

“她可真是”夏仲春哭笑不得，“真够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