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北风依旧呼呼的刮着。
鹅毛大的雪花掺杂在大风中。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南北东西处,茫茫万古尘。关河无尽处,风雪有行人。
在桃南山北侧,山坳处,一个身影,踩着积雪,在雪夜中行进。
身影带着斗笠,披着蓑衣。
斗笠下,暗红色的眼瞳,在幽静的夜里,分外显眼。
一条黑色的蛇,缠绕在那孤寂身影的脖子上,不时吐出蛇信。黑蛇歪着头,在风雪中口吐人言。
“前头就是狼头山?”
沈默拉住头上的斗笠,防止斗笠被风雪吹跑。
“是了……”
“按照老李头说的,狼头山,和桃南山相毗邻,原来的名字叫做桃北山。”
“十年前,被一伙土匪占了,当地的人,为了提醒过路客,所以把桃北山,改叫狼头山。”
“官府的人,也来剿过几次匪,但都是刚剿匪时,热火朝天,排场搞得跟两国交战似的,但官府的官兵,一旦退走,狼头山的山匪,就会重新冒头,一切如旧。”
“几次下来,狼头山的土匪,数量没见少,百姓的家底,倒是更薄了。”
“原来是每次官府的清兵过来缴费,都要两座山下,十里八乡的村民,凑钱“意思意思”……为那些官兵,接风洗尘!”
“这么些年过来,两山下的百姓,对山上的土匪,也渐渐麻木了。”
“毕竟那些山匪,只要钱财粮食,打劫过路商队,或是盯着地主老财,对寻常百姓,欺压的还不算太过……”
“直到一年多前,狼头山的匪头,换了人。”
“原本的狼头山匪头,鲁四海被他手下的一对孪生兄弟砍掉了脑袋。”
“狼头山易主。”
“新任的匪头,就是那对兄弟,叫苏阿大;苏阿野!”
“这对兄弟,接手狼头山后,手段极其暴戾!不仅抢钱越货,而且打劫过的商队,从不留活口……听旁人的说,被他们洗劫过的商队,往往最后只剩几辆空荡荡的马车。”
“地上好几摊的血洼……却硬是连一点残骸都找不到。”
“山脚下的有些村民都在传,苏阿大和苏阿野,在狼头山豢养了一群野狼,被杀掉的商客,都被带回了山上喂狼。”
“但更糟糕的是,苏阿大和苏阿野的胃口,越来越大,寻常商队已经不能满足他们,山脚下的地主老财,也被抢了好几回……听说有地主哭着跪在自家大门前,嚷嚷着……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啦!”
“而除了富商,地主,普通的田户,他们也没放过,他们不要田户家的钱粮,因为他们知道,山下的田户,一户塞一户的穷。”
“他们要那些庄稼汉的命……山下田户,无论男女,只要碰上狼头山的马队,便都会被劫掠上山,至今无人生还,大家都在传,那些被掳上山的人,都死了,被剁成了肉块,喂了狼。”
“苏阿大,苏阿野的凶名传开后,官府也曾派人来过。”
“但不久就没了声息,甚至这一次,都没找山下的村民,索要礼钱!”
“而老李头的儿子儿媳,出事的时间,就在两个月前。”
“那时天还未冷,正值秋天,老李头家,是桃南山,有名的猎户,总有山下富商,因为老李头的名声,经常送来订单,在他这里采买上好的兽皮……老李头甚至还和狼头山的上一任匪头,鲁四海,有些交情。”
“所以,哪怕苏阿大,苏阿野兄弟凶名在外,老李头他们家,仍旧如常!老李头觉得,只要控制好狩猎的范围,不靠近狼头山,他们一家便不会出事。就算是土匪,也得给他老李家几分薄面!在这山野里扎寨,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求于他这个老猎户。”
“但是这份固执的自信,害了他!也害了他的儿子,儿媳。”
“今年的十月初三……他的儿子儿媳,出们打猎,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出门的目的,是猎杀一头黑熊,那是富宁县的一位富商,给他们家下的订单——要一张上好的熊皮,这张熊皮,可以给他们家换来一冬的粮食!”
“哦,对了,老李头还说,他的儿媳刚刚怀孕不久,这一胎应该是能给他们李家添个儿子……老李头说这话时,满脸的痛心!”
沈默在说到这里时,声音不自觉的一顿。
他一直絮絮叨叨。
脖颈上的黑蛇,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听着。
黑蛇知道,沈默说这么多话,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分散自己食人的冲动。
而此刻,黑蛇微微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