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安走回原处坐下，楼下还在谈论，说胡大公子对的诗词如何妙。

有那老学究，还在摇头晃脑的吟诵：“江上往来春风里，谁家船娘暗送波，李大公子对的好波，好波……”

对面的阁楼之中，有不成调子的琴声慢慢响起。

下方的嘈杂也慢慢平静。

听曲嘛，闺房里听是听，大堂里听不也是听？

闺房里听，难不成还能多一块肉？

赵平安看着面前一幕，只觉心头有些触动。

他能手中握剑，能十步杀一人，可他拿什么让这满船宾客饮酒作乐，不知今夕何夕？

这玉檀舫虽是入的江湖，却也出的江湖。

江湖，与红尘百姓好似隔着十万八千里，其实，此时场面，谁分得清是江湖还是红尘？

赵平安伸手将钱安良的酒壶提起，然后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

“咦，你不是说喝酒握不稳剑，从来不喝酒的吗？”钱安良目中透出好奇。

赵平安将酒杯凑到自己唇边，辛辣与火热穿肠入腹。

对面阁楼上，初初不成曲调的琴声，慢慢配上了低吟浅唱。

“红尘偏偏招惹贪嗔恨。”

“转眼浮沉便是半生。”

“你我斟满这红尘的酒。”

“借一两清风，抚慰伤痕。”

……

歌声在船舱之中缓缓飘荡，原本还有一丝嘈乱的船舱化为宁静。

赵平安靠坐在木椅上，双目之中透着点点星光。

“这就是红尘啊……”

歌声散去之后，李慕白走进阁楼，身后带着一个穿浅青衣裙的少女。

“钱老八，你扬威镖局接镖吧？”

“帮我个忙，将翠云姑娘送到五原县。”

钱安良面上带着疑惑，看一眼李慕白。

他再看向那少女，摇摇头：“两千里，护送一个女孩子，这样的镖，我接不了。”

镖局有镖局的规矩。

活镖，比死镖难。

赵平安手中捏着酒杯，没有回头，只是开口：“你去五原县干什么？”

“寻一个叫黑虎的人，请他帮我杀一个人。”女子的声音清亮，“我在玉檀舫半年，在黑杀榜上挂了任务，没人敢接。”

“听说，黑杀榜上，唯有黑虎杀人不管对方背景。”

寻黑虎，杀人。

钱安良和胡作飞都抬头看向李慕白。

喝花酒而已，没必要玩这么大吧？

“杀谁？”赵平安的声音响起，他转过头，看向李慕白身后的女子。

女子沉吟一下，低声道：“河晋县彭家庄，彭天明。”

黑杀榜任务，第十三号。

……

离开玉檀舫，走上甲板时候，那冷风一吹，钱安良感觉有些后悔。

“馆主，平安兄，这活镖真的不能接啊。”

“不是我不想挣那两千两镖酬。”

“你想，她一个女人，就不说那些忌讳，光是吃喝拉撒，一路上总不方便。”

跟着赵平安跳过舢板，钱安良低声开口。

“你可以不去。”赵平安没有回头。

“你，赵平安，你不把我当兄弟。”钱安良恨恨握拳挥一下。

“两千里，路上多少山寨，多少山贼水匪，多少黑店，多少劫道杀人的凶徒，赵平安你不是没走过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