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隔壁饮酒的,乃是当朝重臣吴炳与瞿式耜。
自从瞿式耜去了一趟工地,回身就去找那吴炳,二人就那祭祀流程展开了激烈争执。瞿阁部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从三十六个角度证明了这次的流程有问题,结果被吴炳一句“陛下定的”给顶了回来。
其实瞿式耜用的理由,吴炳早就用过了。之前在跟朱由榔商议流程的时候,这礼部尚书就恪守祖制,想劝说皇帝放弃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可惜朱由榔油盐不进,既不反驳,也不生气,对他这老派官僚还表达了相当的尊重,但就是说不行,得按他的来。
再加上大胜迎驾的时候,吴炳狠狠地被皇帝那杀神般的威势震慑了一把,至今还心有余悸,坚持了几个回合之后也只能放弃。
瞿式耜也不好再就这事去找皇上,一来这陛下顽固至极,说了肯定也没有用;二来人家礼部尚书都同意了祭典流程,你一个吏部尚书再去说,虽然合理合法,但还是显得有点狗拿耗子了。
二人就郁闷不已,相约出来,找个清静的地方,跟当地名妓交流交流。
结果这酒是越喝越不爽利,正好听到隔壁一帮不怕死的愣头青在高谈阔论,想到大典不尊祖制,又回忆起了当初那几乎言听计从的桂王殿下,更是唏嘘不已。
而此时二人口中的顽固皇帝正在工地,带着侍卫亲军进行最后一次交碑前验收。
工程已经全部完工,朱由榔静静地站在碑前,看着这根与现在审美习惯格格不入的柱子。
一片整平的广场南通广州府城北门,北至碑座。碑座则被一圈黑色的大理石栏杆围了起来,以数级台阶与道路相连。
碑座之上空空如也,当中唯有一根巨大的石柱耸立。这石柱就是混凝土浇筑而成的纪念碑。碑身为瘦削的四棱台造型,上小下大,顶端急速收拢,像是一个小小的金字塔。
小金字塔下方挂着一个直径大约两尺的圆盘,圆盘上两个变体的大字:红日白月,是为明。字体用金属包覆,红色为铜,白色为银,内里用水泥充塞凝固,以“皇帝密技”植筋法固定其上。
一开始朱由榔还想弄个黄龙盘绕、怒目含珠的造型,吴炳急得要拿头撞柱,说这是犯了天大的忌讳,要弄这个他就去死。为了不把老人家气出心脏病,只得一再妥协,定了现在这个方案。
不得不说,这个纪念碑整体看上去还是颇含肃穆之意,十来米的高度和通体素色的碑身也很有庄严的感觉,就是略显单调了一点。
朱由榔看着此碑,朝一旁的张同敞说道:“此前并肩作战,不幸战死的兄弟们就埋在这里吧。”
张同敞一听急了,立马跪下说道:“陛下此言大谬!属下乃是臣子,当恪守本分!如何能与天子称兄道弟?”
朱由榔搀起对方双臂:“君臣之礼自是必要,但是别山,当初城郊殊死一战,我们是怎么说的?”
“岂......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张舍人声音微微发抖。
“这便是了,战阵之上,携其手以刀剑对敌,乃是兄弟;染黄土而洒血报国,亦同手足。”
“但后面说的是王于兴师,才修我......”
“别山”,朱由榔打断了对方,看着周围身挺如松,眼含热泪的侍卫:“我与诸位,都想匡扶天下,中兴大明。即便国势倾颓,神州板荡,这一腔热血,亦愿洒在这青山松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