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也埋在这里吧。”
一阵微风吹过,冬月枯枝簌簌作响,朱由榔看着这无声伫立的巨碑,浑然忘了已将自称的朕换成了我。
第二日。
今天本是除夕,正是携老弄小、阖家欢聚的传统佳节。往年的这个时候,官员已经休沐,匠人已经放工,百姓们也都在家里,体验难得的节日气氛。
可广州城今年却一反常态,城中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无数百姓都跑了出来,就为了看一眼那从未见过的祭典。
俗话说,看出殡的不嫌殡大。虽然这个日子搞大出殡有点不吉利,但是据说那是当今万岁爷亲自参加的祭典。天子纯阳正体,便是有些许污秽腌臜之物也会退避三舍,百姓们自然也愿意来看上一眼。
朱由榔还在宫中,内阁重臣已经齐齐在外等候,只待皇帝一出来便跟着出发。
瞿式耜已经认命,埋头一言不发;吴炳则是相当紧张,满脑子都在过等下的流程,生怕哪儿搞错触怒陛下;吕大器依旧老神在在,像是事不关己一般。
其他朝廷肱骨,或心存疑惑,觉得这事就是小题大做;或略带好奇,想看看这不一样的典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唯有一人,面色复杂。
这便是何吾驺。虽然之前意图拥立唐王,但首先倒戈,加上天子承诺官职俸禄一切照旧,所以至今还是顶着先帝隆武给的兵部尚书头衔。
即便是兵部的事由吕大器说了算,但自己官俸赏赐仪仗一样不缺,仍是人臣之巅,这段时间倒也乐得清闲,甘之如饴。
可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同,为大头兵举行近似国葬的祭典,自洪武以来从未有过。虽然此次是亲卫入殡,那也是上不了台面的武人而已,更何况是天子亲自参加。
而何吾驺,自己就是军户出身。
这个出身一直让自己羞于提及,自从官运亨通之后,同僚下属更是视之为阁部逆鳞,绝对不敢提起。
至少是当面。
所以人群之中的何吾驺望着皇帝将要出来的方向,脑里思绪万千,不知是惊讶新君作风大胆,还是对武人地位或许会提高而感到欣慰。
“陛下来了!”不知谁一声,打断了何阁部的走神。朱由榔出现在众臣面前。只是今天的皇帝看上去,好像有点不一样。
朱由榔身着对襟罩甲,双肩各盘一条展翼金龙,头戴的酒盅盔上金色凤翅和华丽的盔缨颤颤抖动;胸前盔甲用数百片黑漆熟铁方叶以合股粗丝穿连编缀,织金锦的衬里随着走动稍稍露出。
腰间挎一鱼腹利刃,刀柄首包镶云纹金片,缀金十字护手,木鞘包红漆鲨鱼皮,上刻两组云龙纹,末端还有云纹金琕,看上去华贵非常。
众臣瞠目结舌,但那句“重武轻文乃是邪路”却无一人胆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