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阙道宫
陈禹扬等人正闭目端坐于玉座之上,调理气机,其等看似不动,可实际上却已是各自看顾住一个方位,将法力气机牢牢分布了出去,查探天上地下,四方动静。
只要周围百数里范围内有任何异动,灵机变化,便立时能为其所知。
这时定守北位的周若望忽感灵机有变,他立时双目睁开,顺着气机感应看去,却见天中有大片阴云遮来,其内无数魔头嘶吼,浊气滚滚,端是一副愁云惨淡之景。
他目光微微一闪,此等手段路数定然是浑阳派之人无疑。
双方早非初次斗法,对于各自的路数也是摸得差不多了。
那浊云方一出现,还未真正飘荡过来,宫中的四位真人皆是感觉灵机一沉,变得微弱了数分。
陈禹扬端坐主位,开口言道:“为护得宣玉真人安稳,请周真人出手,清扫污秽。”
周若望会意,打个稽首,稍一运法,背后立时升起一道漠漠玄气,冲天而去。
此气到了外间,立时弥布展开,须臾间便化作大片大片的宏盛光云来,随后只听其内轰隆一声,先是如洪雷也似的响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滚滚荡荡,无处不在,紧接着,便是连绵不绝的震耳雷响。
两团云气一撞,但见一连串耀光闪过,那浊云立被驱散出一大片,连带着里面的魔头也是被清扫一空。
此却是斗岁宗十大神通之中的“敕诛洪雷”。
一经使出,只消法力不绝,便能不断铺展威势,雷似浪潮,连绵不绝,到了最后可谓是铺天盖地,挡无可挡,即便无法一举毙敌,也能够依托连绵不绝的后劲生生耗垮敌手。
只不过此神通尤为耗费法力,若是在真正斗法之时,周若望定然是不敢如眼下这般随意施展这等神通的。
可此次为防浑阳派搅扰,乔觉元却是将族中的“乾清灵胎”带了过来。
其能在平时自行吞吐天地灵机,藏存于胎中,待需要之时,只消将其祭出,法力但有损耗,便能立时填补回来。
只见殿中端坐的乔觉元豁然起身,自袖口内放出一件形似胎贝,表面萦绕有七彩灵光的宝胎来,其方一出现,周围的灵机骤然为之一涨。
周若望气机一引,顿有一缕缕浩荡灵机往身躯四周汇聚过来,两三个呼吸便已是将方才的法力损耗填补了回去。
但浑阳派手中同样也有浑阴精石填补法力,再加上李朝阳手中自显阳冥河内诞生出来的魔头数目无穷无尽。
一道道敕诛洪雷方将近前的魔头劈散一空,便又有无数魔头围了上来,一时间,只见天中浊云与雷光各分两边,彼此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其余三位真人见了,却是并无出手帮衬的意思,他们都是明白,眼前这等驾驭魔头污秽灵机的手段,不过是前来探路的,浑阳派此回来袭之人,绝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周若望与之斗法数个时辰后,其所放洪雷威势愈发宏大,已是将那浊云牢牢压住,可就在此时,殿内众真忽感周围的天地灵机如潮浪一般奔涌起来。
一时间,风雷激荡,惊雷掣电如龙蛇奔走,激绕而下,轰轰发发,震得群峰俱颤,天地皆鸣。
几人目光都是往向陈禹扬处投来,苏长生皱眉道:“搅动灵机?此辈莫非当我等毫无准备不成?”
陈禹扬淡声道:“其应当另有手段,眼下不用,那就不必理睬,先行镇定灵机才是。”
苏长生点点头,随后取出一尊三寸大小,宝光湛湛的三足小鼎来,道了声:“去。”
说罢,便将其抛飞了出去,其迎风便长,转眼间已是有三丈一高,令原本动荡起来的天地灵机为之一镇,纷纷安稳了下来,任凭浑阳宗之人如何搅动,都无法让周围的灵机乱上起来。
数百里外,一座无名高峰之上
为了方便做法攻袭,浑阳派等人索性又往荀氏山门所在飞遁了数百里,此时鲁跃州等四位真人皆是将目光投向李朝阳,后者笑了笑,道:“诸位道友莫急,且看贫道如何破此法宝。”
语毕,其自怀中取出一张符箓来,口中法决念动,便已是将其祭了出去。
片刻后,只见天中灼灼灵光一闪,那尊定压灵机之用的三足小鼎已是没了踪影。
鲁跃州等人初看此符时,还尚未看出其跟脚来,只是暗道其有何玄妙,可待其祭出之后,这才好似想到什么,神情大变,讶然道:“真符?”
世上符箓万千,其与法宝也是一样,有法符、灵符、玄符、真符、乃至最上乘的天符之分。
而在东华诸派中,无论是玄门还是灵门,当属玄霄宫为此道大家,绝大多数威能宏大的符箓皆出自此派弟子之手,且其门中更是有三大洞天真人坐镇,位列玄门十派之一,根本不是浑阳派这等小派所能比较的。
李朝阳微微颔首,道:“正是。”
闻言,鲁跃州等人顿时目光闪动了一下到了真符这等层次,其已经略微具备洞天真人之威了,寻常修道人几乎不可能有办法炼制这等符箓,也就玄霄宫这等本就擅长符法的大派尚能炼制。
李朝阳手中这道真符,虽非是那等威能宏大的杀伐符箓,可想要炼制出来也是颇为不易的,其极有可能便是从玄霄宫手中得到的。
只是玄霄宫为玄门大派,若是同为玄门的修道人尚且还好,似他们这等灵门修道人可是向来看不上的,这李朝阳又是如何与其勾搭上的?
“莫非是天符失窃一事?”
想及此处,鲁跃州等人皆是不约而同得看了眼李朝阳。
这天符乃是玄霄宫祖师所传,一共就只有三张,哪怕是洞天真人也难以发挥出其全部威能来,一直藏于玄霄宫的祖师殿中,供后人参悟其中的符法妙理,只是谁都未曾料到,七载前,玄霄宫合弘一脉的旬玄真人戴华英忽然以参悟天符的由头,在三位洞天真人的眼皮底下将一张天符盗走,至今都未曾寻回。
李朝阳忽然多得一张真符在手,多半与此事有所关系。
大殿之上
在那尊三足小鼎消失的瞬间,陈禹扬等四人皆是面露讶色,待周若望略微感应一番后,其人开口道:“我那法宝应是被其遮蔽去了,两三个时辰内恐怕是回转不来了。”
陈禹扬目光微动,道:“观其路数,似是符法。”
乔觉元轻咦了一声,道:“浑阳派这等灵门道派居然还有人懂符法一道?”
苏长生摇了摇头,道:“恐怕此符未必是其人亲手祭炼出来的,多半是其从其他同辈手中换来的。”
此话一出,殿中诸真顿时想到玄霄宫丢失天符一事。
乔觉元正欲开口,却忽感外间灵机再度如滔天浪潮一般晃动起来,不禁蹙眉道:“此辈却是会挑时候。”
说罢,便与陈禹扬等人齐齐起得法力,涌了上去,将周围的灵机一一平息下来。
李朝阳见此机会,却是将倾尽全力将手中的显阳冥河驱使起来,浊云滚滚,万千魔头铺天盖地,遮云笼日,不过顷刻之间,便将大半片天穹染成乌赤之色。
不少下方湖泊中的荀氏子弟皆为此等骇人魔焰所慑,一片鸦雀无声,有些修为浅薄之辈更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周若望眉目一寒,将敕诛洪雷也是全力催动起来,经过先前的蓄势,此法的威能已是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下一刻,只闻轰轰之声,无数雷光霹雳跃出,弥布出去百余里,往北轰杀劈去。
轰!
仅是一个照面,就将那漠漠赤云生生震散,并将内里的魔头绞杀一空上,整方天地都好似在这等轰耳雷鸣之中震颤一般。
但只要有显阳冥河在手,李朝阳随时都能以法力催生出更多的魔头来,更何况其余四位浑阳派的真人也是将自身的法宝祭出,遥攻而至。
方阙道宫内的陈禹扬等人自然也只能将法宝祭出,以此挡去。
如此不过短短半柱香时间,就有十余件法宝发到半空,其中有灵器,亦有玄器,甚至还有一件法器。
此举的意图很是明显,我等比你们多出一人,又占据攻势,只要不断以法宝相扰,令你等无法安心平复灵机,此回便算是达成目的了。
陈禹扬望着灵波如海,雷光似焰的外间,十余道灿烂飞虹正在诸位真人的法力催动下彼此追逐,争来斗去,将整片天地灵机俱是搅动得好似天洪奔腾,无边罡流与几如浑浑浊云搅到了一处,几有掀天动地之势。
到了这一步,除非能够将先前的那尊三足小鼎寻了回来,否则的话基本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陈禹扬轻叹一声,道:“三位道友且先将法力收摄起来吧。”
闻言,其余三位真人俱是神情一动,思忖一二后,周若望看了过来,道:“也罢,我等图谋之事,日后迟早都是要做过一场的,若是宣玉道友能成,届时我世家一脉往后在门中便又能添得一助力。”
陈禹扬晒笑一声,道:“诸位道友也不必担忧,这数百载来,我的功行已是日渐圆满,至多再有百多载,便可尝试踏出那一步了,眼下便是让浑阳等派知晓了,也无甚大碍。”
陈禹扬语声一落,便使力把衣袖一荡,举动之间,一声剑鸣出鞘之声响彻天际,随即自一道如天阳大耀的煊盛灵光自他身上冲起。
鲁跃州等人原本见周若望等人忽然将各自的法力撤走,还以为是其人眼见局势崩坏,回天乏术,已是认输了,正喜形于色之际,却骤然听得一声铮铮剑鸣,好似要斩天破地一般。
抬眸望去,只见漠漠云海之中倏忽盛出无量金光,一尊三丈高的元婴法身自里间显露出来,其足踏祥云,身浴百丈金光,万千剑芒在其身侧环绕游走,似那流萤飞星,漫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