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驶出朱家大道,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牢记着窗外的一景一物。
缓慢的车速让风景开始流动,阳光薄薄地洒在林道上,而长满参天大树的林子则灰蒙蒙一片,深处暗得像漆黑的夜。
轿车像甲虫般缓缓行驶,远山连绵,前一次逃进来,这一次正大光明出去,心境却没有多少不同。
“好阴暗,太黑了,黑得不自然。”她望了一眼朱秋君,硬是把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按捺在胸腔。
他默不作声地双手扶住方向盘,兴许没有想好如何回答。
她慢腾腾的说,“我总是觉得,您家的林子藏了好多好多的秘密。”
“除了我们栽种的香叶树,从来没人敢走进林子深处,就怕有去无回。”这一次,他没有回避,缓了一下说,“你应该叫我爸爸。”
两人都有些难堪,平视着前方不再说话。
还是她打破了沉默,“我在孤儿院长大,我担心当不好您的女儿,让您一家人失望。”
“谁都不是天生都会,慢慢就适应了。”这朱秋君还真的想白捡一个女儿。
她讪讪地说,“我太大了,如果孤儿院的出生证明没错,我二十二岁,已经是一个成年人,很难像小孩子一样融入一个陌生的家庭。”
“慢慢来,不着急,我们对你没有要求,你觉得舒服就好。”朱秋君平视着前方。
真是好人。
越是好人,她越不想让对方难过,明明帮助自己有风险,还不遗余力地提供庇护,这种情谊她怕还不起。
离朱府越来越远。
呱,一声难听的啼叫,一只比肥鹅还大的鸟笨笨地低空飞过,红色的嘴喙,握紧的爪子也是暗红色的。
她探出头看着怪鸟,怪鸟也扭头看她,一头撞上了低矮的树枝,呱呱叫着扑楞着翅膀,她想笑又不敢笑。
林子里有很多古怪的动物,而它们的血,想到这,她舔了一下嘴唇。
离朱家林子已经有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她才敢提起传说,“爷爷昨天说密林是古战场遗址,死了百万将士,他们有可能变成亡灵,还留在战场上。”
“不可能吧,一万年了,亡灵也耐不住寂寞。”他的左手大拇指掐着食指。
从见到他的时刻开始,她就关注他细小的动作,发现每逢紧张时,他就下意识地掐自己。
他也知道时间,爷爷倒是一笔带过,再追问,就是闪烁其词,一点也不痛快淋漓。
“听说,有的人看得见亡灵。”她试探地看着他的表情,但他明显并无兴致谈亡灵的事情。
“什么样的人能看得见亡灵?”她不甘心地追问。
“哎,你爷爷才喜欢玄乎其玄的事,你也上了心。”听朱秋君的口吻的,她俨然已是朱家的一份子。
既然如此,她也顺竿子往下问,“我们家的女娃呢?”
朱秋君闭紧了嘴,仿似没有听见。
弯弯曲曲的林道,枝叶繁茂的古树仿似魔鬼的恶爪,随时能把小轿车撕成碎片。
蜗爬似的小轿车孤单地往前行驶,凭空让梓若子生出许多惆怅。
整整半小时,轿车还未出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