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鞭子抽完了,这是规矩。
老王头就算不愿意,但也只能这么做。
良心什么的,比不上一家老小的性命。
至于何维佳?
他太瘦了,身子骨本身就弱。
即便有老王头的关照,但这二十鞭子抽下去,小半条命也就没了。
从刑具上放了下来,是老王头扶着何维佳,将他送进大牢的。
地面上铺着一层新鲜的干草,看着身上一道道血痕,面如金纸,痛的满头大汗的何维佳。
老王头迟疑了一下。
虽然心中有几分不舍,但还是拿出自己珍藏的棒伤药。
他心里其实清楚,这没什么意义。
反清复明的罪名已经定下了,用不了几天,眼前这位读书人就要被推到菜市口斩首。
可即便如此,老王头还是心中不忍。
大牢的另一边,有一个无法无天的懒汉。
他叫李四,是因为偷窃进来的。
平日里无所事事,手里没钱了就去偷钱。
如果他偷的是富庶人家,就算被抓了。
从心底里,大家也会认为他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义士。
可偏偏这个人欺软怕硬。
不敢偷大户人家,专门偷穷苦人家,属于牢里最不受人待见的,也是经常被抓进牢里的惯犯。
此刻看着老王头亲手为何维佳涂抹棒伤药,闲得发慌的李四,不由嘴贱的说道:
“老王头,我也挨了鞭子,怎么不见你给我抹棒伤药?”
老王头瞪了李四一眼,神情中带着厌恶:
“棒伤药?你也配!”
李四是小偷,也是泼皮,这人就是典型的滚刀肉。
老王头说一句,他能上杆子给你来十句:
“老王头,你这就骂人了,大家都是关大牢的,凭什么他可以?你该不会是看这小子长得俊美,想要老树开花,来上一下吧?”
话音落下,老王头怒了,当即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屁!”
但李四这种人,无风能掀三尺浪,当即便吆喝着:
“嘿,瞧见没,被我说中了,老王头急了。”
这话引起了牢里的其他人注意,不由的开始有人帮腔:
“老王头,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是啊,凭什么这小子不一样,有单独的牢房,而且还有棒伤药,该不会是谁家的公子吧?”
这让老王头有些无奈。
云州府是个小地方,别看他是牢头,但在很多时候这就是一份工作,算不得官差。
大牢里的这帮人,真正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很少,大多都是一些市井泼皮。
这类人打又打不死,一天到晚就喜欢惹是生非。
而看着一群人起哄,老王头皱着眉头,心情不好的他瓮声说了一句:
“他是跟黄克明的。”
黄克明?
话音落下,起哄的这些声音变得安静起来。
一个个沉默不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要说云州府除了吴醉这个王八蛋,还有谁最有名?
这人必然是黄克明。
因为黄克明做了一件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在得知云州府伙同其他几个城的知府,一起贪污了这次赈灾粮款之后。
黄克明暗中搜集证据。
写了一本账册,准备告这帮贪官污吏。
被关进大牢里的这些人,就不可能是好人。
扔在外面,任何一个都是人厌狗嫌的垃圾,但这些人再怎么坏,终归还是人,心中有一杆称。
别管黄克明之前是什么样的人。
在灾祸之年,面对贪官污吏,黄克明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就值得这帮人钦佩。
大牢里,有一个壮硕的汉子坐在草席上。
他的地位很高,因为他身下的稻草是最多的。
此前李四带人起哄的时候,他没有理会,但此刻眼里却多了几分认真:
“黄克明,云州府的钱粮师爷?因为检举揭发官员贪污赈灾粮款,被污蔑是反清复明的那位义士?”
老王头闻声抬头看了过去。
这人叫王五,算是周围这片区域的豪强之一,是一个比较讲义气的人。
可惜,他的运气不是很好,被钦差大人福康安顺手给抓了。
本来是按照反清复明的逆贼论处,但也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名字被拿了下来,不过他这些年赚的钱,也赔的一干二净。
不幸中的万幸,是王五这个人还活着。
至于王五的这个问题?
老王头点点头,他瞥了一眼对面牢房的李四,随后摇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给他棒伤药了吧?
小何是进过贡院的读书人,想来他本不应该管这些事情。
但为了千千万万的灾民,现如今却落得这种下场,用不了几日便要押往刑场。
李四啊李四,你这泼皮,怎么能说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话,他是为何才落得这种下场,别忘了你爹娘也都是燕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