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芒种。
此刻正是春暖花开,万物繁盛。
仲夏初至,山间的风丝刚刚褪去初春的那一抹寒,带着些微的凉意,却也不似酷暑的炎热。
江水肆意奔腾,游鱼不时在水面一跃而起,溅起一朵小巧的水花。
及至边缘,水流复缓,不断进入岸边的水渠,流入山脚的稻田。
在这邑渝江上有一县,名为丰县。
丰县以南十里,有一矮坡,那是段崎岖的小山岭,这山岭间土包错落,土包之下,正是一具具的尸骸。
春雨过后,月光之下隐隐间竟能见到一块块灰白色的石块。
那是雨水冲刷之下,显露出的零星白骨。
虽然坟包林立,却没有一块石碑,甚是奇怪。
盖是因为此地不过是这四周庄子的一处坟岗,且是一片乱葬岗。
山坡以西,一座坟包之前,一只贡碗之上插着三根徐徐燃烧的线香,两支白烛分布两侧,火光摇曳,在这深夜显得有些突兀,却也给四周带来了些许的光亮。
纸钱洋洋洒洒的被人抛出,被风托着打着旋儿落在坟包之上,坟包上的土还十分潮湿,显然是块新坟。
“爹,这就动手吗?”
坟前,一个穿着破麻布衣的青年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问向了一旁不断抛洒死人纸钱的老汉。
老汉抛出了手里最后一把纸钱,握了握手中的铲子,看了看半空之上被淡云遮隐的弦月。
“再磕几个头,把香续上。”
青年闻言,不由得嘟囔了一声:“有必要这么郑重嘛,又不是第一次了。”
“少废话,老子我右眼一直跳,不是啥好兆头。”
“那不然算了,咱们还是回家瞌睡吧。”
“那怎么行,咱可是亲眼见到县城里面那户宗家的伙计把棺葬在了这里,想来葬器肯定不少,那可是宗家啊。”
老汉一横眉,随后躬身,亲自拜了一拜。
“今日我父子二人惊扰了贵人,只为世俗腌臜之物,不坏贵人金玉之体。”
“此次过后,家中当常立长生牌,供香不断,得罪莫怪。”
“二狗,开始吧。”
老汉一声令下,那青年拿起一只锄头翻开了坟上的新土。
许是害怕,二狗不断挥舞着锄头的同时,不忘了和老汉交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爹,这贵人是个什么人物啊?”
“我哪里知道,那日我只看到宗家的伙计把一件蒙了白布的棺椁抬到了这里下葬,其他一概不知。”
“可是宗家不是大族么,有着自家的祖坟葬地,怎么还会将人埋到这乱葬岗之中。”
是的,这也是老汉纳闷的地方。
乱葬岗大多是些穷苦百姓的选择,又或者是些官府的无头之案,那些无名之尸会埋葬的地方。
而这几类人,大多是用着草席一裹,挖个坑便埋了进去,根本没人会用上棺椁。
能用上棺椁的人家,也不会将人葬在这个地方。
“许是家里犯了错的外戚吧。”
话音刚落,老汉便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
挖到了!
“小心一些,莫要惊了贵人。”
“白棺?大概是那宗家里未出阁的小姐。可惜了,怪不得不入家中祖坟葬地。”
吱呀。
伴随着一段令人牙酸的声音,棺椁的上盖被那名叫二狗的青年用力撬开。
“怎么样,葬器多吗?”
老汉听到开棺的声响,神色一震,又为贵人续上了三根线香,随后站起身来。
但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到二狗颤巍巍的声音。
“爹,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