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几桌接连起身,往那街边凑了过去。
无奈,莫诳语也只得起身,凑进妖鬼堆里。
若是再坐着不动,多少就有些扎眼了。
却说这妖鬼骚动间,忽地一下,周遭光亮陡然变化。
街道两旁的灯笼接连变作大红色,却又红得太过、浓得似血。
大红本是喜庆之色,可万事过犹不及,这般浓得似血的红,再混着云里时隐时现的月光,便教这长街透出许多阴森来。
又看街道两旁排成长队的妖鬼,那更是地狱之景。
良久,鼓吹声也愈加近了。
乐队里听得出锣鼓唢呐、埙笛萧瑟,杂得令人瞠目结舌。
这般杂乱的配备,吹的曲子自然也是乱如水草。
莫诳语只听得脑瓜嗡鸣,周围妖鬼却气氛见好,交头接耳俱是欣喜上脸,仿佛这几日的等待已然值当。
到底是我不正常,还是他们不正常?
一时,莫诳语竟有些惘然。
强忍着不适等了几息,鼓吹声终于近在耳畔。
莫诳语挪着身子寻好视线,自妖鬼群堆的缝隙里看去,才得以瞧见那鼓吹的队伍。
打头的是两个无头鬼,摇摇晃摆高举手中长幡,黄底黑边的布料上,绣着个笔锋挥毫的“虎”字。
其后便是那乐队,细看过去那叫一个“人间百态”!
断了手的吹埙、少了脚的擂鼓、没了头的敲锣、开了肚的抚琴……
十来人的队伍里,竟没瞧见一个身体全乎的!
这鼓吹队伍走过去后,便是个高大方正的东西,硬生生“挤”过了不算宽敞的长街。
赫然是个房子大小的车辇!
车辇下足有八轮,整座轿厢四面镂空,却又挂着幽黑的布帘,看不清里头细节。
只瞧见个佛像般大小的轮廓坐在里头,一对亮黄色的眸子却连黑帘也遮盖不住,透出光来。
这般大小的车辇,自然不是寻常骏马能拉得动的。
故而车前乃是一对小巨人,以粗壮麻绳束身,连接车辇。
两者高逾十尺,壮如蛮牛,一身腱子肉鼓得像是要从皮下跳将出来,却都顶着个马头,响鼻间白雾喷涌。
那健壮双腿,倒也还是马蹄样子。
莫诳语见罢,这才了然。
的确也只有马妖能拉得动这东西了。
不然前头的十几人鼓吹队伍,怕不是要尽数换做上等烈马。
那便少了排场哩!
正这时,又瞧见那车辇左边,有一人骑着真正的马匹。
周遭光景红得昏暗,着实糊眼,待那人纵马走近了,莫诳语才瞧清楚,那马上也不是人。
而是个穿着亮白劲装,手脚甲靴齐备的狐女。
自然,光看脑袋都是狐狸模样,是分不清男女的。
但那狐女衣领故意拉得很松,能隐约瞧见一对毛茸茸的高挺胸脯。
头顶毛发也刻意蓄长,扎成个飒爽发髻,狐脸上露出些许高傲。
真活见鬼了!
莫诳语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我居然觉着这东西还挺……漂亮?
“哥几个快瞧,那便是山君座下左使,狐仙儿。”
“啧啧,真个是英姿飒爽、胭脂烈马,直教人目不转睛哩!”
“嘘!你在瞎说些甚?想死不成!”
“你个杀千刀的,叫你瞎说话,这下好……惹得她瞧过来了,乃公看你怎么死!”
车辇边,马上的狐仙儿忽然轻拉缰绳,骏马打了声响鼻,便哒哒顿下脚步。
她目光越过一众妖鬼,直直往莫诳语这边瞧来。
“那边那个……”声音也是清冷,边说边举起毛茸茸的人手,指了过来,“最后边戴着兜帽的,就是你。”
“都让出条道儿,让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