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很尴尬。
老伯叫贺知惟,家住宋广濂家。
宋广濂很尴尬。
抱着空着的蒸笼进了厨房,也未看人,就道:“贺老头,今天的生意比昨天好,尤其是那青团,无数人称赞,你今天多做……点……”
“你怎么在这?!”
直到看见有两个影子印在窗户纸上,宋广濂赶忙回头去看。
好家伙,是陈情。
“我来跟贺伯做清明粿的。”
陈情举起自己正在和面的手。
沉默,一片沉默。
良久,贺知惟才打破沉默。
“你俩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同时作答。
然后,又是一片沉默。
行,这天没法聊了。
宋广濂抛下一句“我去书房看书”,灰溜溜地走了。
陈情看着他瘦弱且灵活的背影,只觉得这小老头子太鸡贼了。
青团明明是别人做的,却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引导自己去帮他解决讨厌的人。
借花献佛玩得六啊!
沈兴不就是抄书的时候,踹了他屁股两脚,他竟然直接想要别人性命。
有点暴力。
话说回来。
陈情要学的青团,是贺知惟做的。
那就是说……
陈情带着阳光开朗的笑容看向贺知惟:“贺伯,我比较贪心,可以把青团也一并教了吗?”
贺知惟磨豆腐的手一顿,道:“的确贪心。”
“想学,也可以,我还得考考你。”
贺知惟慢慢悠悠地抬起头。
虽然他年纪已经接近七十,眼睛却比一般老人清明透亮,看陈情的时候,颇有一种德高望重,古板肃穆的夫子感。
莫名让陈情想起十六岁写情书,被老师抓包,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个小时的恐怖画面。
陈情咽了口口水,“您说。”
“青团于清明的意义为何?”
贺知惟认真看向陈情,缓缓问道。
陈情一怔,以为贺知惟要问他青团的何种馅料做的。
没成想是这种比较深奥的问题。
他只知道寒食清明吃青团是流传了两千多年的传统,具体意义,还真不明白。
“我只知道,青团原本是寒食节吃的食物,后来因为清明节与寒食节相近,所以清明也吃青团。”
陈情如实回答。
“倒也是如此。”
贺知惟点点头。
手里的动作一直未停,一大盘黄豆已经磨完,粘稠如乳的豆浆泛着豆香在青瓷碗中荡漾,几点浮沫飘在边缘。
贺知惟端着豆浆去了灶台。
把锅放在灶台上,舀了几碗水进去。
蹲下身子,抓一把火绒,来回折叠几下,用火折子点燃,丢进灶膛。
明晃的火焰,一下就在灶膛里席卷所有柴禾,不消片刻,热气便传到贺知惟身上。
清明粿的辣味,是豆花。
新鲜出炉的豆花比豆腐软嫩细滑。
热油,大火,切碎的干辣椒在锅中煸香,然后放入豆花,快速翻炒,直至豆花与干辣椒融为一体,变成浮光流转的烈焰火海。
大火转小火,将碾碎成泥的香菇撒进去,添加适量调料,盖上木盖,慢慢闷煮。
等到香味从木盖的缝隙里透出来,清明粿的馅便做好一半。
剩下的一半,便是将笋丁,腌肉丁,雪菜放入锅中,与豆花一同进行翻炒。
豆花细碎,很快融入笋丁,腌肉丁,雪菜中,除了一抹明艳的红,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