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青团于清明,还有别的意义。”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落在屋檐窗台,溅了许多进厨房。
贺知惟走到窗前,将叉竿取下,合上窗户。
雨声,风声,隔绝在外,厨房里顿时安静不少。
或许是清明下雨,贺知惟心中多了几分怀念旧人的惆怅。
想起很久之前有人对他说过的话,他不知怎么的,也想说过别人听。
陈情便是很好的倾诉对象。
他想学青团,而自己,说得也与青团有关。
任何事物,赋予了意义,才会变得长久。
“你们怎么还在厨房?”
不巧,宋广濂在这时推门进了厨房。
身上沾满雨渍,额前头发凌乱。
看到两人在做豆沙馅,他凑上前,动了动鼻子。
“甜香甜香的。”
宋广濂进来,当然不是没事。
就在刚刚,有人送了一个朱漆如意云纹圆形食盒过来。
说是锦衣卫镇抚使大人送得。
只是上面贴着封条,宋广濂没有打开。
特地过来问陈情,他人都在这里,还送什么东西。
而且他们可是罪臣与锦衣卫,最好不要有瓜葛的好。
只是宋广濂话还没问,就被香气吸引,一时竟把来得目的忘了。
贺知惟见到宋广濂,脸色一僵,话到嘴边,收住了。
陈情本就求知欲茂盛,听他说到一半,要说不说的样子,心里痒痒的。
目光越过横在中间的宋广濂,看向贺知惟:“师傅,青团于清明到底有什么意义?”
青团?意义?
两词凑在一起,宋广濂大概知道贺知惟要说什么了,脑海里不由闪过一个人的脸。
他对陈情道:“还能有什么意义,不就是清明时节,草木萌动,万物欣欣向荣。青团里的青,就代表着万物复苏的绿,青团里的馅,多以五谷为主,或深褐色,或姜黄色,则代表着耕种的土地。”
“所以,青团也寓意一年春耕秋收,硕果累累。”
“原来如此。”
陈情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免有些惊讶,小小一枚青团,寓意却如此深远。
古人浪漫,望尘莫及啊。
贺知惟看了宋广濂一样,面露不屑,“想不到你还记得。”
“我可不是七老八十,记性自然不差。”
宋广濂翻了个白眼,怼了贺知惟。
贺知惟冷哼一声:“无耻小人!”
背过身,不看宋广濂。
“知道我是无耻小人,还住我的房子,不怕明日我就把你卖了?”
宋广濂毫不在乎的反驳。
“你!”
听到这话,贺知惟气得又转了过来,伸手指着宋广濂的鼻子,抖了半天,却没话说出来。
只能愤怒甩袖,道:“我明日便走!若无事为了他,我才不愿意留在你这破烂地方受窝囊气!”
贺知惟本是建州人,这次进京是为了替房孝直扫墓。
房孝直的遗骨埋在皇城外的一座半山腰上,无碑无文,只有垒起的几抷黄土证明他长眠在那。
幸好,山上有座古庙,每日诵经念佛之声传来,房孝直听了,不会感到孤单。
陈情大概猜到他们为何争执。
只是一个花甲,一个古稀,帮谁都有点不尊老,索性闭嘴,安心炒豆沙馅。
这个陈情熟,就跟做桃花泛的馅一样,还没有那么复杂,炒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两位老人又斗了一会儿嘴。
眼看陈情把豆沙馅做好,两人很有默契的停止吵架。
“你出去!”
贺知惟将豆沙馅端起,对着宋广濂道:“这是我的独家配方,不能让外人知道。”
宋广濂指着陈情:“他不是外人?”
“他是我刚收的徒弟!”
贺知惟昂首。
宋广濂横了陈情一眼,好好的,锦衣卫,跑到这里来学做小吃,要是让皇帝那小子知道了,看他不把你革职!
你就好好学吧!
将来革职了,也有门手艺傍身。
哼!
宋广濂脖子一梗,傲气转身,出了厨房。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剩冷风还在呼啸。
院子里发了新芽的枝丫在颤抖,发出沙沙的声响,为宁静的夜色,带来一丝不安地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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